这一夜,明月朗照,白润的光泽仿佛在天幕上铺展开一层薄纱,将星辰抹去了。
月亮孤独地照着大地。大地上,玄宗豹城内的宫室里,红灯红烛映得夜色更加孤独。
一扇孤独的窗敞开着。窗内,上官婉儿正对镜梳妆。
那镜中的人,已不是上官婉儿从前的容貌。
那是一个更加妖冶而迷人的面容,它属于杨玉环——上官婉儿已在心里深刻地记得她的这个新名字,就好像与生俱来的这个名字(上官婉儿)一样,深入骨髓,绝不会出现纰漏。
杨玉环默默地看着镜中的自己,那样熟悉而又那样陌生。她身后的两个宫女正在为她梳妆,原本这个时候应该说一些祝福的暖心话,但见她这样沉默不语,宫女却也不敢多言了。
这玄宗,就好像皇宫,一派皇家的富丽堂皇,也暗藏着皇家特有的鬼气森然。
当梳妆完毕,为杨玉环穿戴上凤冠霞帔,那个年长一些的宫女终于鼓足勇气开了口:“娘娘,今日是您的大喜之日,待会见到了陛下,可是要高兴一点啊!”
她言外之意,李开元是个喜怒无常的人,别看这样迷恋杨玉环,但若是将他惹恼了,恐怕他也会翻脸不认人呢!
杨玉环在心里忽然萌生了一股感激的情愫,或许是这孤独的氛围让她感觉到自己宛如飘萍落叶,无所生根,因而对这样的善言劝说,也生出了从前绝不会有的好感吧。
“好的。我会的。”她轻柔地说道。而这语气竟令那个宫女受宠若惊,脸色就如化开的春水,也愈渐动人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杨玉环问。
“回娘娘,我叫阿蛮!”这侍女恭谨地回答,但心里已经雀跃起来了,她觉得自己真是三生有幸,能够侍候这样一个温柔善良的新嫔妃。跟着这样的人,自然会少挨责骂和毒打。她更希望主子可以从众嫔妃中脱颖而出,被宗主李开元敕封为后,这样她也可以跟着主子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阿蛮?阿蛮?很有趣的名字啊!”杨玉环呢喃似的念叨着,目光却越过阿蛮的肩膀,望向了窗外。
窗外,夜色冷得好像潮水,让人不寒而栗。
“是时候了。”杨玉环又落寞地说道,“他们来了!”
她指的是抬轿子的人——窗外蜿蜒幽深的小路上,一队身穿红衣的大汉抬着一顶十六抬的大轿,正忽悠忽悠地向这边走来。
没有鼓乐——宫内的要求便是静。极度的宁静。
李开元这个人,他的喜乐就如同他的性格一样阴翳,即便是安静地坐在那里,他都会给人一种猎豹在捕食前蓄势待发的感觉。他喜欢安静,一切嘈杂都会让他暴怒起来,而他暴怒的后果则是不堪设想的。
因此,这宫内除了特殊的场合以外,永远都要保持极度的宁静。于是,这些大汉虽然健步如飞,脚下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他们就好像一朵飘忽不定的红云,穿过夜的霓裳,飘飘然地来到了杨玉环所居的“芙蓉阁”门前。
阿蛮为杨玉环整理好最后的仪容,便搀扶着身披凤冠霞帔的杨玉环款款走出了宫阁,扶着杨玉环上了轿子,自己则跟在轿子旁,与那些大汉一起,又是飞快又是小心翼翼地往即将举行大典的正阳宫行去。
杨玉环轻轻掀开轿帘,但见帘外景物如流光幻影般从眼前掠过,但她却将这些景物的大致错落乃至细节都记在了心里——她并非心中惆怅才凭窗望景,她没有这样的时间,她要尽快地熟悉玄宗的一切,甚至内宫中的每道门有几人把手、每条路如何蜿蜒,她要将这些都告诉李贞观,她期待着李贞观早日取得胜利,实现他的宏图伟愿。
这好似一团红云的轿子,飞快地被抬到了正阳宫。此时,正阳宫内已是高朋满座,宫门外的偌大广场上,更是簇拥这玄宗数千将士,他们或站或坐,有的是人类的模样,有的则是兽头人身,从骨子里透出一股野蛮的气息。这绝对是一个充斥着各种妖怪的庭园,而且大部分并不是那么容易驯服的。不过此时此刻,不论是哪一种妖怪,都举目凝神,远远地端瞧着这场盛大的典礼。
此时的宫门内映照着一片红光,杨玉环远远地就瞧见那红光并非烛火的光芒,而是由一盏悬浮在宫殿穹顶中央的奇怪的红灯中散发出来。若是剧目细瞧,那红光并不旺盛,只不过氤氲在灯笼周围寸许之处,就好像红狐狸的短促毛发,在微风中轻轻拂动。
但令人感到诡异的是,这短促的光芒竟让偌大的可容纳五百人的大殿灯火通明,宛若白昼。而在大殿的每一处角落,红色的光芒都同样的浓郁。若是要以蜡烛托出这样的明亮程度,恐怕至少都需要三千根。
杨玉环心中不禁有些狐疑——这红灯笼是何宝物?其功能怕不应只是照明这么简单吧……
她心中正在揣测,并决定尽量收集李开元的法宝信息时,身材高挑而匀称的李开元,已经在众多玄宗高层妖怪的簇拥下,从正阳宫内走出来,向这座十六抬大轿走来。
他面容精致得宛若女子,身材匀称得毫无瑕疵,但他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