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柳氏,可有位分?”叶蓁状似不经意间问道。
莫娉婷初来乍到,并不知叶蓁与江世隐之间的爱恨情仇,也不做多想,老老实实说道:“何来位分?她在梁国,也就是个歌姬罢了,皇上说了,她到了周国,依旧让她做歌姬。”
好狠毒!即便是收下了这些女子,答应庇佑梁国,也应当给个位分,最低微的也好,这时代,做歌姬舞姬,是最让人瞧不起的。
“那其他人呢?不是有十个女子吗?”
莫娉婷刚要说话,外面忽然传来一个清丽幽淡的声音,“沁馨公主因何在此?”
听到这样熟悉的声音,叶蓁浑身颤抖得厉害,没有地龙供以取暖,更没有碳火暖炉,叶蓁这一年就是这样过来的,她最怕的就是冬天,满手的冻疮红的发紫,双手肿的老大,有时候厉害了连大腿都会生冻疮,此刻听到姜妍的声音,越发在冻得毫无知觉的她的心上重重的倒了一桶凉水。
莫娉婷一回头,瞧见是姜妍,想起瑾妃时常叫姜妍给自己送东西,因此也认得了姜妍,想到叶蓁怀着孕竟然住在这样的破房子里,一股正义之气蜂涌而出,捏着嗓子道:“来的正好,你们娘娘掌管后宫大权,是怎么做事的?霍叶氏怀着身孕,就住这种地方?没有地龙,没有暖炉,连个下人都不如,你们娘娘安的什么心?”
叶蓁一听,顿时觉得头皮发麻,使劲儿伸长了手要拉住莫娉婷的衣袖,可她身子虚弱,压根儿碰不到,只得细声细气喊道:“公主……不要再说了!”
“公主说的对!”姜妍冷眼瞟了一眼床上脸色惨白,毫无血色的叶蓁,“她却是过得连下人都不如,日日自己挑水,自己洗衣裳,就连吃饭喝茶,都得自己亲自动手。”
她这么一说,叶蓁只觉得脸上似被人打了一巴掌,火辣辣地疼,明明是寒冬,她却好似浑身置于烈日之下,烘烤着全身,**不已。
莫娉婷一怔,回头望了望黯然伤神,尴尬得很的叶蓁,听着姜妍如冰凌般尖锐的声音再次传来,“可是这一切,都是皇上的旨意……霍叶氏,娘娘传你去凤仪宫问话!请吧!”
叶蓁素白的手紧紧握着床缘,手指上的关节亦发出细碎的声音,那是在这清心殿没日没夜的担忧而至,就好像在宽广的湖水之中泛着一叶轻舟,望着平静宁和的天际,只盼望不会有狂风暴雨……从前有他陪着,可以为她遮风挡雨,然而如今,怕是不会再有了。
她去了凤仪宫,带着满身的疲惫与残缺的身子,小腹依旧一片扁平,根本看不出来是有孕之身,只穿着一件旧旧的棉服,发丝稍作打理,眉目间忧郁之色凸显,而这时,冬风见缝插针,四面八方席卷而来,那满天的阴云压盖在头顶,如同即将面临的巨大难题一般。
凤仪宫温暖如春,瑾妃一身紫色花袍绣带,绣着绿色点缀着华圈的孔雀羽毛,领口软毛层层,一头华丽灿然的珠钗玉饰摇曳生姿,熠熠生辉,十指纤纤,葇荑支着下巴,目光含情,目不转睛地盯着坐在身侧的江世隐。
与她相比,叶蓁简直就是民间最普通的妇人。
“民妇参见皇上,瑾妃娘娘!”
殿中散发着馨香芬郁,那是清冽的梅花特有的沁人心脾的香气,叶蓁不禁恍惚,原来梅花都已经盛开了,在这百花凋零的季节,唯它一枝独秀,然而这后宫,却是再添新人。
江世隐一如既往地不愿叫她起身,甚至连看都不愿意看她,瑾妃自然是恨不得叶蓁吃苦越多越好的,不一会儿,宜妃,张贵嫔,顾美人也都到了。
竟然有这么多人,瑾妃这次看来是想置她于死地了!
“皇上,冬日寒凉,霍叶氏本就身娇肉贵,这跪坏了身体可如何得好。”宜妃向来都是最大方贤良的,见江世隐不曾反对,便径自让叶蓁起了身。
“瑾妃,你把大家都叫来,到底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说?不妨痛快地说出来。”宜妃与瑾妃一向是不对付的,见面也不过是淡淡看一眼,此刻见她盛装打扮,在江世隐面前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不禁有些吃味。
“宜妃急什么,皇上都还没发话呢!”瑾妃说着,便又看向江世隐,状似撒娇似的说道:“皇上,臣妾近来胃口不好,又时常犯懒,可是病了?”
江世隐一身明黄色龙袍,耀人夺目,眉目间英气逼人,那一抹淡笑,不用看似乎也能清楚地浮现在眼前,叶蓁低头站在下面,这样的容颜,让她纠结了无数个日夜,那些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过去,曾经是她最美满的回忆,而如今,在她心上,成了深深的痛。
“身子不爽便叫太医来看,仔细病着了。”江世隐磁沉低哑的声音传来,该是有好几个夜里没睡好了吧,叶蓁心想,猛然记起那纸船,一抹凄然之色缓缓如流水一般浮上心头,几欲冲走她对他所有的恨。
“皇上只觉臣妾是病着了?方才叫陆太医看过了,臣妾是有喜了。”
只听殿中清脆的声音响起,是宜妃喝茶是将盖帽碰在了茶杯边缘,江世隐回头,瑾妃亦看着宜妃,冷笑一声,“本宫有孕了,宜妃心中不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