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城市的生活太浮躁了,每个人都不知道自己内心真正渴望的东西,全在随波逐流,追名逐利。这个时候,应该选一个时间,自己独处,算是小小的闭关,自省自悟,让节奏慢下来,自我审视一番。
比较起花园洋房,我更喜欢修行洞这里的环境,栅门一关,温度适宜,避光通风。确实适合打坐入定。
待气息平稳,我盘膝坐在垫子上,观想呼吸,慢慢进入定境。
这次入定非常顺利,我迅速进入了难言的美妙状态,全身都放松下来。就在这时,突然后背像被烙铁烫了一下,一阵钻心的巨疼从后面传来。
我情不自禁呻吟一声,摔在地上,从定境中出来,摸摸额头全是冷汗。
我把外衣脱掉,颤抖着手向后面摸去,后背的皮肤上有着细细的凹凸触感,我越摸越是心惊肉跳,背后好像附着什么诡异的东西。
我摸了一下兜,从里面翻出小镜子,拿着翻到后面,用极为艰难的角度回望。这一看,我的心凉了半截。镜子只能照出后背的一部分,我清清楚楚看到,背后纹了一个近似太阳的诡异图案。
我心脏狂跳,往事一幕幕疾速冲击而来。京都刺青高手镜泰裕在我后背的皮肤上,纹了一个他们神之子的图腾图案。
当时解氏兄弟和镜泰裕对质,情形危险而混乱,我几乎都忘了纹身这码事,在过后的日子里也没怎么注意。没想到今天,当我静下来想入定的时候,这东西突然开始疼起来,像是怪虫一般吸附在身上,如附骨之蛆。
我再摸了摸,这是纹身,根本抹不掉。听说去除纹身,还要用什么激光来打,非常遭罪非常麻烦。
此时此刻,我怀着极为厌恶的心情,使劲蹭着后面的纹身。皮都搓出血丝了,用镜子照照,血渗到纹身上,使图案看起来更加诡异。
我呼吸急促,靠在洞壁,心跳得厉害。
这个时刻,我忽然想到了一件几乎让人崩溃的事实。我千里迢迢来尼泊尔的雪山闭关,其实目的还是逃避,躲避自己过去做的一切糗事,躲避过去一切无法挽回的事,可此时此刻我才明白,不管自己走到哪,不管到了地球上什么角落,过去的伤痕始终跟着自己,没有离开。
这东西就像原罪,压得我心里难受,无法逃避。此时小小的洞窟里,似乎有一双眼睛藏在黑暗里紧紧盯着我。
我该怎么办?我靠在洞壁上,浑身无力,我要崩溃了。
虽然不想承认,可我知道,就算用科技手段,用极端的手法,抹去了后背的纹身,甚至移植皮肤重新换一块新皮,但没用,过去的一切已经发生,无可更改。我心关过不去,这块纹身将会附着在我的心中,我的意识里,跟着我一辈子!
有了这层心理障碍,我无法入定,心乱如麻,本来安静舒适的修行洞,此时却像魔窟一样,无时无刻不折磨着我。
我几乎窒息,无法在这里再呆下去,只想找到一个宽敞的地方,大跑十圈,或是喝很多的酒,麻痹自己,以免让心里的伤追上来。
我推开栅栏门,外面依然山高云白,和风习习,我探出头去,看见山崖下坐着一个人。
这是个像乞丐一样的老喇嘛,他满头乱发,衣服几乎破成了布条,手里拄着一根长棍,背后背着行囊。看那意思,很像是行脚的苦行僧,此时走累了,正在此处休息。
一看到他,我猛然颤了一下,我认出来了。当初带着史文生进到山寺,在经堂曾经有过一次初测,测验他是不是上师的转世。来了一位酷似乞丐的老喇嘛,从包里拿出四只钵让史文生来选。
这个乞丐老喇嘛给我们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他形似乞丐,却有着睥睨天下的气度,他行走在寺庙中,居然无人敢靠近,就连寺里辈分最高的三个喇嘛元老都对他敬畏有加。
此时眼前这个人,正是他。
山中寂静无声,只有我们两个人。我在上面窥视,他端坐在崖下。阳光斜射,乞丐老喇嘛蕴育在光线中,蓬松的头发形似无数细细的黑丝,整个人形成了一种很难言的光影效果。
他从破包里拿起钵,仰头喝了一口,随后喃喃说了一串话。
他的嗓音清楚,听上去竟然是汉语,我听出来了,他说的是《金刚经》里的一段:……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云何应住,云何降伏其心?……应如是往,如是降伏其心……
这段话是《金刚经》里很著名的问答。问者是长老须菩提,他问佛陀,怎么才能降伏住自己的心。而佛陀的答案很玄妙,至今仍有诸多不同的解读,不过我最喜欢的一种解释是,佛陀回答,你就这样降伏住了自己的心。什么意思呢,当长老须菩提问佛陀,我怎么降伏自己的心。就在这一刻,他就已经降伏住了自己的心。在这一刻,他全神贯注地发问,精神集中,并且忘我,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这个问题上,不知不觉中,心就这样被降住了。
佛陀讲众生相,其中有一相为我相。如果没有“我”的概念,自然也就不会有痛苦和快乐,说白了就是别拿自己当回事,别把自己当盘菜。只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