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四皮听到韭菜花喉咙里发出细弱蚊蝇的声音,他知道一定很疼,只是她忍着。汪在张四皮心头的泪水,从眼里滚出来,落在韭菜花苍白的脸颊和乌青的嘴唇上。
她抬起手轻柔的为张四皮抹去腮帮上的泪水,她说:“昨……像个小孩子……。”
张四皮将韭菜花放在床上,找来棉被垫在她身后,让她躺的更舒服些。去牛车上将药包拎进灶房,倒进黑陶罐兑上水点燃炉火。他每次来都是自己坐在灶下烧火,韭菜花在灶前做饭。他喜欢看着她齐耳短发和红扑扑的笑脸,氤氲水蒸气里忽隐忽现,他心里便能萌动难以遏制的冲动。有一次就是在这种冲动中将她摁在灶下干草堆里,那次并没做成,中途灶膛里干柴火星爆噼蹦出,浆糊一样粘在他刚褪下裤子的光屁股上,他惊叫着一跃而起,像被踩到尾巴的狗,韭菜望着他大笑。
“四皮哥。”
韭菜花轻若游丝的呼唤使张四皮从迷醉的回忆中醒来,他连忙跑进房内,见韭菜花睁开眼,目光无力,如一支即将跑到尽头的箭簇,失却劲道。
“疼吗?”张四皮问,双手抚她的脸。
韭菜花无力的眼神看着他说:“躺在我身边,不知道能不能熬过这一关。”
张四皮最怕听到这样的话,心如刀铰,躺在她身边搂紧她,怕弄到肚皮伤口,仅是搂着她的头。
过了一会,韭菜花说:“你把床下陶罐搬上来。”
张四皮光脚下床,在床下杂物堆摸索到黑陶罐,合抱着拿上床。
“里面是多年积蓄,有你下河凿冰捕鱼的钱,原本想入冬修缮院落要你搬进来住的。”韭菜花说。
张四皮再也无法控制,脸埋在韭菜花胸颈间呜咽成声。
“你怎么……不早……说呀!我早些搬进来也不会让你出这样的事。哦嗬……哦嗬……”
恸哭悲壮暗哑。
韭菜花手抚在他发丛,眼里兀自流泪,不忍让他见到伤心。
灶房药罐咕噜噜飘出中药的潮湿香味。
张四皮起身将灶膛明火扑灭,暗火煨药,弄完这些躺回韭菜花身边。
此时韭菜花满脸汗水顺着发梢往下滴。
“疼吗?”张四皮问。
韭菜花摇摇头,抿起的嘴角明显是在强撑。
药煎好了,张四皮将药汤逼于碗内,心想喝完药伤就不疼了,他不停吹汤药快点凉透。之后搬来一摞被子垫于韭菜花背后,扶她坐起身,一口口喂她喝药。张四皮从没做过这样的事,虽第一次显得笨拙却没弄洒药水。
韭菜花喝完药,虚脱般无力,不一会,睡着了。
张四皮看她睡着的面容安详,想着是药起作用,也没深究。
不到一个时,突然听到韭菜花凄惨地大叫一声,张四皮正坐在灶间给她熬粥,等她醒来时喂她,听到叫声吓得他连滚带爬进了房内。
他这才看到韭菜花肚子上缠着的纱布洇透血水。
张四皮心里暗叫不好,顾不上许多,跌跌撞撞跑去邻家求助。
转眼套好牛车,重新将韭菜花安顿上牛,往临河镇牛郎中家赶。
一路颠簸韭菜花已然休克,张四皮顾不上心疼邻家耕牛,挥动皮鞭抽在牛耳根处,老牛撒开蹄狂奔。
牛郎中再次看到韭菜花时,脸上顿时变为灰色,解开缠于肚间棉纱,再看伤口竟而从里向外胀开,赫然见往外翻开的肚皮,仿佛猪被桶后留在脖子间外突的伤口,可是此时看韭菜花伤口处渗出的不全是血。
牛郎中这才知道,是肠子破了。
牛郎中面对伤口不知如何是好,如果早上知道划开肚皮缝上破损的肠子人还有救,此时再想做已来不及了。
牛郎中跌坐在地上。
张四皮从郎中表情看出端倪,从地上将他揪起来。
“是你害死我老婆,你这凶手。”张四皮声带哭腔将郎中搡跌于地面。
小徒见师傅被人欺侮,上前扭住张四皮,早被张四皮一脚踢翻在地。
郎中坐在地上,不还手不还口,任由张四皮暴怒跳骂。他无话可说,妇人命丧是因为自己大意疏忽造成的,作为郎中不可以有疏忽和大意。
有人认出是早上从郎中家拉走的妇人,同一辆牛车,不知妇人是死是活。
韭菜花伸出一只手在空中乱抓,嘴里发出细弱声响,神智不清的她听到张四皮叫自己老婆,浑身如火烧灼,竟而清醒许多。
张四皮停止暴怒,变得温顺了,扑在牛车边握住韭菜花的手。
“不要……为难郎……中,送我回……家,我要做你妻……子。”韭菜花断断续续说完最后一句话,手一松永远盍上了眼皮。
生前没说出我要做你妻子的话,咽气时说出来,对她与张四皮都太迟了。
张四皮的心坠入无底深渊,他听了韭菜花的话没再打闹,他想着一块和她去了吧,爬上牛车与她并排躺下,将渐渐发冷的女人抱在怀里。
邻家大爷见状牵牛车走出郎中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