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你……好了?”
他觑了她一眼,似乎对于她如此郑重其事的措辞语气颇有不满,但终究也没有发作,只是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淡淡道,“下雨了。”
她望了眼细密的雨帘,注意又被他单薄衣衫吸引,有些不开心的瘪嘴,想也没想的,跳上石凳把衣服复给他披上,“你生病才刚好,别又着凉我得照顾。”
之后又兴高采烈的跳下,掀开他大衣一角,猫着腰钻了进去,在他怀里蹭来蹭去,活像只大型宠物犬。
安瑞瞧了眼她的憨态,也是无法,顺势揉揉她湿漉漉的脑袋,面色柔和很多。
“你……想好了么?”
短暂的沉默,锦年犹犹豫豫的开了口,仰望他的目光有些胆怯。
“什么?”他似是没太明白。也是,她这问题问的太过突兀且语焉不详。实在是很难令人领会。
锦年低下头,又是半晌沉寂,良久,似是鼓起勇气般,“那个……我想好了。”
话音渐落,安瑞却没有接话,周遭逐然静的耐人寻味,只剩下雨打枯枝,及二人细密的呼吸声。
锦年忽而抬首,举目望向他的眼睛,小声,却坚定道,“本来骗你来这儿,是想试试看能不能帮到你,让你开心一点。可现在……既然你不开心,那么这件事不做也罢了。”
安瑞依旧平静的望向她,只是原本波澜不惊的眸色却是有了一丝跳跃。
可锦年却是没发觉的,此刻,于她而言,能够集中精神努力讲下去,已经是十分困难的事情,渐渐的,耳朵,面颊都开始发烫,因为懊悔,因为羞愧:
“呐,小阿姨以前说过,人活着,是件很幸福,也很短暂的事情。所以,我一直觉得,既然咱们还好好的,就别太为难自己,开开心心的嘛。”她眼角开始有些发涩,
“前天,Calvin叔叔和我说,我的外婆过世了。我很难过。其实我并没有见过她,从来都没有。只是……我在这世上最后的亲人也走了。心里,总归有点不舒服的。因为以后,我就真的是孤零零一个人了,我……再没有亲人了。你看,其实我比你惨多了,对不对?你还有哥哥,有妹妹,还有妈妈。我都能开开心心的,还能,还能笑出来,逗你笑。你就更不应该自怨自艾呀,是不是?”
其实,锦年,不可谓不可怜的。
每天,每天都是如花笑靥,所有人见到的,都是她无忧无虑的欢喜模样。可背地里暗藏了多少心酸内伤却从不叫人知晓。
她……亦不是蜜糖里泡大的小公主。自幼失去双亲,母家不容她,父家家业被大伯伯母欺她年幼生生侵吞,虽说前些年大伯重症未愈而离世,因为没有子嗣,该她的终究还是落得她处,但,在最最年幼时,终究还是个有家不能归的孤儿。
Calvin虽然疼她惜她,但到底不是她的生父,总归是寄人篱下。
她自己的境遇,其实也可称得上不堪,然而却还总是毫不吝啬的肆意同他人分享着自己所剩不多的温暖,热度。真是只慷慨的小太阳,真是只呆呆的傻太阳。那些东西,尽数赠了别人,烧完的话,你就熄灭了呀。
“我原本,没有想那么多,真的。我以为,猜想你是希望这样的,我以为,你也许想要见一见你的亲人们,不管怎样,她们都还活着,是不是?只要活着,一切都还有机会。你只是需要一个人来推你一把,可……”
她咬住唇,声音渐渐低下去,“现在看来,你是真的不愿意的。就像你说的,和勇气无关,不愿意就是不愿意。或许你有你的理由吧,也不必告诉我了。反正,反正我笨的很,而且你们大人的世界,我一直都不太懂。就算你告诉了我,兴许我也明白不了。但你不开心,我却能感觉到的。”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她快要喘不过气,可却不敢停下来,哪怕一秒,因为她知道,倘若停了,哪怕一秒,她也不知道是否还有再开口的勇气:
“安瑞,我喜欢你。所以我不希望你难过。”锦年说,指着自己的心口,“因为你难过的时候,这里……也是一样。”
“锦年……”他唤她,声音因为动容而微哑。
江南烟雨中,她的面容被水汽氤氲,模糊,像是晕染开来的水墨丹青,柔美得不可思议,故作坚强的微笑,眼角却含着星点泪光,那样的表情,动人得不像一个孩子。
是了,过了今日,她的确算不得是个孩子,真真切切的,是个成年人了。
然后,她靠进他怀里,紧紧地偎着他。
交融的体温带着她的炽热侵袭了他的意识,安瑞情不自禁地拥抱怀里这个只小太阳,贪恋,享受着她的温度,觉得心口一点点地回暖。
“我们回上海吧。”她轻轻呢喃,“等你准备好了,咱们再来,我,总之我一直是陪着你的。”
他轻抚着她细软的发,一时也只是无言,琢磨不清在想些什么。
“时间还早呢,咱们包车回去,还赶得及去小唯家蹭饭,好不好?”
他拥紧她,只不出声的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