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看着面前的东西,面沉如水。服侍已久的宫人都知道,这个时候,不要随意上前是最明智的。最好连动都不要动,呼吸也尽量放轻一些。若一定要走动,那也要十分的轻手轻脚。
皇帝这个样子,明显是在发怒。只是此刻还没有爆发,只是在心底酝酿着滔天怒火。
桌案上摆放的这些东西,一桩桩一件件,都是罪证。证明申淑妃和贵西某几个官员之间,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将这些罪证送到他这里的,自然也是贵西的地方官。他们通过京官,将这些东西呈报上来。
这些证据,他不用仔细查验也知道,都是真的。倒是搜集证据的人,颇费了心思呀。看起来,申淑妃这几年已经老实多了,都是前几年有些不安分。
可笑他这个做皇帝的,自诩明智,却被一个宠妃吹吹枕头风,就着了道。他觉得自己很愚蠢。他在生自己的气,但更生太子的气。
滇贵都是范佩行的地盘。这些东西,都是范佩行的人送来的。只是,贵西那位地方官恐怕还不知道,他早已知晓,他是范佩行的人。
这种时候,太子不去静思己过,却来整一个后宫宠妃。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申淑妃固然可恶,到底也只是后宫一个小小妃嫔,帮几个地方官通过霍家捞些好处,不至于动摇国本。太子却是一国储君。皇帝觉得自己对太子已经十分信重了,明里暗里的包庇纵容他培植自己的党羽和势力,甚至还帮着他拉拢一些看似永远都不会参与党争的高门世家,比如方家。他顶着多少御史言官的口水,硬是让方闲远尚了永宁公主。
不过,他这么做也是建立在太子懂事的基础上的。太子虽然培植自己的势力,但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大部分时候,太子喜欢拉拢文官,帮他散播一些好名声。至于范佩行,那天然就是太子一党的,这是血缘关系决定的。而且,根据太子的种种行为来看,太子应当是从未想过越到他这个皇帝头上的。虽然太子也会犯错,也会被他教训,但他们父子的感情,始终都是很好的。
直到仇无宴贿赂敌军事败那次,他才对太子起了疑心。仇无宴这种怂包,背后的最大靠山竟然是太子!太子暗地里培植军中势力,已经让他寒心,用的竟然还是仇无宴这种人,更叫皇帝大失所望。若是太子的人是郭总兵那样的,他虽寒心,到底也还佩服几分太子的能力。
直到现在,皇帝对此事也没有完全释然。虽然太子的种种言行还是可以看出来,太子依旧没有过分的举动。但他始终都在心底有那么一星半点的怀疑,只是他不会为了这么一点点怀疑,就对自己心爱的儿子如何。
时至今日。他已经不仅仅是怀疑太子对他这个父亲是否真如表面上那么仰慕那么忠心了,他甚至怀疑太子的能力了。
这种时候,太子还要来搅乱后宫,到底是要干什么?无非是想让他的目光转向后宫,少关注一些朝堂。
真是不智之举!
只怕皇后这时候若帮了淑妃,太子还指望自己连皇后一起提防。但皇后这样的人,便是真的帮淑妃求情,也不过是性格如此罢了。
皇帝第一次对太子感到厌恶。他多年的心血,难道还是白费了么?他辛苦培养出来的接班人,就是这样的处事手段和胸襟么?自己犯了错,便企图拉下父亲的几个女人扰乱视线,好让自己得到喘息的机会。
当然,皇帝的心思并没有全用在痛心疾首上。他还注意到,这些证据里,有一些特别的东西。不仔细看,便难以发现。
……
这一日,永宁公主难得出府,拜会太子。兄妹俩真是有说不尽的话。
永宁公主道:“皇兄,闲远对我说,朝堂上可能有人对你不利。你近来的处境很不好。”
与太子有瓜葛的官员,已相继有好几个出事的了。都是仗着背后有太子撑腰,便胡作非为。方闲远还说,“幸好父皇没有怪罪太子的意思。”
永宁公主也是深得皇帝宠爱的公主。以她对父皇的了解却觉得,事情未必就如方闲远所说。
太子提拔的官员这么多出事的,父皇一定会怀疑太子哥哥的能力。虽然不至于为此便废太子,但若真是有心人从中作梗,只怕麻烦的事还在后头。
太子问道:“皇妹近来在方家可好?”
永宁公主道:“很好,只怕这天底下,已再没有比我过得更自在的公主了。”没有了宫里的小心翼翼和严苛的规矩,也没有了刁奴的欺侮,反倒有个俊逸不凡,性情温雅,待她也十分温柔有礼的夫君。本朝历代出嫁的公主,只怕也没几个比她嫁得好了。
不过,方闲远那么喜欢种庄稼,天天扒拉着种子、庄稼苗看来看去,她就不懂是为何了。一个世家公子,是怎么会喜欢这些的?按理说,他从小就接触不到这些才对呀。不过除了这一点之外,他们大部分时候都是志趣相投,无话不谈的。
太子笑道:“那都多亏了你有个好父亲,顶着那么多骂名,为你挑了个好夫婿。又有个天下一等一的强悍女子做婆婆,谁敢欺负你,她将人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