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雁回又和九儿说了会闲话,便起身要回去。
听她说要走,九儿忽道:“雁回姑娘……我记得……前些日子,是二少……是你二哥的十三岁生辰。”
她声音轻轻的,面上神色依旧是温温和和的。若不是话语里滞了几滞,任谁也听不出不对劲来。
居然这都记得?要不是听娘和大哥说起,杨雁回都不知道。连杨鹤自己都忘了呢。
杨雁回便笑道:“是呀。全家人一起吃了顿饭。叫小莺和小石头也过去了。再没别的了。”
她心说,九儿可千万别让她帮着带个什么生辰贺礼回去!
其实若杨鹤对九儿有意思,她倒是觉得九儿也不错。可惜身份不登对。
杨鹤在妹妹面前,虽然时常没正形,出去了还是有模有样的。他话本虽然没少看,但功课也没落下。他于读书一事上,也是个有天分的。才学虽不及大哥,却也不差,何况也是六岁开蒙苦读多年。再加上还有个大哥天天逼着学,考个秀才功名简直十拿九稳。
若再多下些苦功,考个举人也不是没可能。
考进士就太难了些,杨鸿都不一定有把握。以杨家这样的人家来说,要出个进士委实太难,真出来一个,定是祖宗十八代全出来庇佑儿孙了。
可即使杨鹤将来只考下举人的功名,九儿也只是个入了奴藉的丫头,根本配不上他。即使没入奴藉以前,九儿的身份也有些配不上杨鹤。她那时候,不过是杨家佃户的女儿。
秦莞见多了被父母兄长狠心卖掉的女孩儿。这样的女孩儿,能入秦家为奴,都算是运气好的了,运气不好的,指不定被卖到哪里去。她们卯足了劲儿往上爬,想伺候秦英,伺候小姐,最好还能做了秦英的通房、小妾,或者小姐的陪房。这些,秦莞也都能理解。但是,不包括绿萍这样手上沾血的。
可即便使出了全力,她们当中也只有那些有头脑,有手段,有心机,再加上各方面资质好的,才能成功。
倘或家里人在京的,即便是主子开恩发还卖身契,她们当中也有许多不愿意去的。无他,家人能卖她们一次,就能卖第二次。若非日子实在过不下去,或者能过下去却不喜欢女孩儿不想好好待她们的,又怎么舍得卖?便是这次不卖了,又能将她们嫁到哪里去?
九儿家人已算是很好的了,可当初卖的还是九儿,不是顺子。尽管顺子是男孩,当初年岁又小,完全可以卖上个更好的价钱。说不定,还能给某个不错的人家抱养去做少爷呢。
没有哪个女孩一生下来,就愿意给人做丫头。可这一旦做了丫头,便是九儿这样好的性情,也再难配个好人家做正室了。
杨雁回想着想着,就又开始不忿了。凭什么呀?这些姑娘做错了什么,要这样被人低看?
直到九儿又开口,杨雁回那几乎跑到天边的思绪,才又被拉回来。
九儿踟蹰片刻,方微微垂了头,轻声道:“你回去了,帮我道个贺吧。”
杨雁回便应了下来。九儿还是知晓事理的,情知没什么可能,便也不行逾矩之事。
眼见杨雁回要走,九儿爹娘和顺子都出来送了她一回,一家人这才回屋。
下午晌,杨雁回睡过午觉后,见杨崎还在睡着,她便自回屋去做针线了。秋吟不在家,想来又被闵氏去果园了。她如今不那么讨厌女红了,只要想想是给爹娘和哥哥做的,便觉得还是有那么点子乐趣。
才做了不多大会儿,忽闻外头于妈妈叫道:“姑娘,喜梅姑娘来了。”
杨雁回听闻胡喜梅来了,忙迎了出去。自她重生,这是胡喜梅第三次来她家了。
第一次,胡喜梅来跟她说杜家出丑的事,还和她一起看了一场好戏。
第二次,学堂里的姑娘们知道她辞学了,胡喜梅、罗晚霞便都来了。她们以为她再不去上学了,便来劝她说,先生已经将杜家姐妹赶走了,束脩也退还了,还让杜氏姐妹以后不要对外说与她做过一场师生。所以,她们让雁回仍来学堂上课,大家还每日一起学习、玩闹才好。怎奈杨雁回只说,辞学与杜家姐妹无甚干系,实在是真的要帮娘料理家务。她二人便也不好深劝了。
杨雁回想着,也不知这胡喜梅又有什么幸灾乐祸的事要跟她说。
她刚看见胡喜梅,便知自己想错了。胡喜梅这次竟是双眼红肿着来的。
胡喜梅刚进了屋,坐到床边的绣墩上,就对着杨雁回哭开了,抽抽噎噎道:“雁回,罗晚霞,她……她……没了……”
“啊?”杨雁回吃了一惊。距离罗晚霞上次来她们家,也才十天工夫呀。那时候,罗晚霞还活蹦乱跳的呢,气色红润,言谈爽利,衣衫鲜亮,完全不是短命相。
“好好的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呢?”杨雁回有些发晕。
虽然才见了罗晚霞两回,但她还是挺喜欢这个小姑娘的。乍然听说她没了,杨雁回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她还记得上学那日,罗晚霞探出身子来瞧她,然后便招手叫里头的姑娘们出来,直喊着说,“雁回来了!”后来杜氏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