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些,且脚下发飘,走得似是有些艰难。莫非……是挨过罚么?这么想着,她便心生出了几分同情。这赵先生果真是教子严厉,难怪能把儿子吓成那样。可都这样了,季少棠还敢从房里出来,也真是……
图什么呀他?!
季少棠向杨鸿拱手施礼,杨鸿连忙还礼。季少棠垂眸道:“少棠自外返家,有些困乏,便一觉睡过去了,这会才醒来。方才未能相迎,失礼了。”
杨鸿只道:“季贤弟太客气了,是愚兄妹冒昧来访才是。”
季少棠又从赵先生手里拿过那本《西游记》来,双手递给雁回,低声道:“雁回妹妹忘了么,那日我是将这书送给妹妹,不是借给妹妹。既已送人,岂有收回之理?莫非妹妹是嫌这礼太轻薄么?”
赵先生只觉得这话听来分外刺耳。儿子明明比那杨雁回高出来大半头,此刻这般低下头来好言好语,仿佛在求着她似的,平白矮人半截。再看看杨雁回遍身绫罗、光鲜亮丽,儿子一副病恹恹的模样,又只穿了一身旧棉麻衣衫,更显得分外寒酸。
季少棠一番话,让杨雁回好生为难。她便怯生生去看杨鸿。
杨鸿负手微笑道:“还不快谢过你季大哥。”
杨雁回这才将书接过来,垂首道:“多谢季大哥。”
季少棠细细打量她眉眼,只觉得往后便再难见了,心中一阵酸涩,一时情难自已,竟又低声道:“雁回,你今日真好看。”
杨雁回觉得这小子真是不要命了。
杨鸿瞧着不好,生怕他再乱说话,忙道:“赵先生,愚兄妹这便告辞了。”
赵先生心头早已是怒火翻滚。她不觉得儿子有错,只恨杨雁回临走还要作妖,终是冷笑着讽刺道:“我看雁回已将家里的绫罗绸缎都穿在身上了,也怪累得慌。你们快些家去歇歇吧。”她觉得自己多年的好修养,全毁在这臭丫头手里了。
杨雁回本已转身要走,听了这话,便又回过身来,对赵先生道:“雁回初来此地时,所上第一堂课,便是‘正衣冠’。先生教诲,雁回未敢稍有忘怀。今日拜别,自是要整理一番仪容,以免在先生面前失礼。莫非先生反倒觉得雁回有错?”
赵先生若是不想好聚好散,她也不怕闹个不欢而散。想她好端端的被爹娘兄长捧在手心里,却莫名其妙让赵先生嫌弃了。如今她还没说难听话呢,杨鸿也是礼数周全。赵先生凭什么生出那么多怨怼,还要出口伤人?
赵先生一时间竟给噎得说不出话来。方才那话一出口,师长威严便已尽数扫地,再说难听的,越发像是泼妇拌嘴,她也做不出来。
杨鸿觉得妹妹这话回得甚是厉害。他不想闹得太难看,毕竟外头那么多人,动静一大,只怕要传得满镇皆知。那时,人人都只会道妹妹对先生不敬,吃亏的反而是妹妹,因而便沉声道:“雁回,不得无礼,怎可与先生顶嘴?先生便是错了,你也得受着。咱们快走吧,莫打扰先生了。”
赵先生看着他兄妹二人大摇大摆的走了,直气得在院里愣了半晌,排骨都忘了放去灶间。
季少棠听到隐隐的扬鞭声,便知他兄妹已走远了,这才回屋,竟是一句话也没和赵先生说。
外头又有哪家媳妇,故意扬高了声调,笑道:“瞧瞧杨家那大少爷,生得多排场!说话也和气。也不知日后谁家的姑娘有福气,能嫁到杨家去。有些人哪,一日里和人说不了三句话,每每一开口,明里暗里夸自家儿子好,也不瞧瞧和人家能比不能比。”
赵先生越听越来气。一听这喊话的就是来旺娘,不就是来旺两年前游手好闲,仗着有几把力气便要欺负少棠,被她撞见,便训斥了一顿么?这来旺娘如此是非不分,胡乱护犊子,难怪来旺越发的不成气候了。
赵先生走到街门前,重重将门关好,以示自己对来旺娘的不满。
隔着门缝,隐约听到有看不过去的长辈说:“来旺娘,你少在这里指桑骂槐吧,动不动排揎人,也不嫌没意思。”
“哟~”来旺娘不阴不阳的调调又传进来,“您老倒是知道疼人,总护着她。你怜她是个寡妇不容易,可人家几时当你是长辈尊敬过?”
赵先生懒得再听这帮无知村妇斗嘴,只气冲冲进了季少棠的书房。他倒是乖觉,没敢回屋,先去了书房。
季少棠站在书案前,已在动手研磨,似是准备抄书。赵先生将手里排骨丢到书案上,指着儿子便教训道:“你可真是我生出来的好儿子,为了个野丫头,竟敢忤逆我!不是两日下不来床么?今儿个倒是好大的精神头!”
季少棠只是低头研磨。他也不知自己是哪里生出来的勇气,竟敢在母亲面前如此无礼。他只知道这会不想跟母亲说话,便不开口。
“你……我看上回是打轻了!”赵先生气得反身从柜橱里拿出藤杖来,“你给我跪下!”
季少棠便停了手,垂眸跪在赵先生面前。
赵先生瞧他一脸死了爹的难过样,明明满是哀伤,可那眼里又好似无悲无喜,就好像全世界毁在他面前,也不能叫他再多一个表情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