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这话时眼睛一直看着殷氏,目光含着冷鸷与怨怒。
殷氏置若罔闻,从镜奁前站起身,“有何事你便直说,不必撵走我的人。”
白术和另外八个丫鬟是她从家里带来的,自然跟着她一块回去。殷氏既然要走,便是所有东西都分得清楚,好像两人同床共枕的往事,从未发生过。
陶临沅面不改色,声音更凌厉几分:“出去!”
陶嫤倒想知道他同阿娘说什么,不过这种情况还是让他们单独相处比较好。于是拉着陶靖一块出去,在院子里等候。
室内一下子只有他们两人,陶临沅反而不说话了,看着她容光焕发的娇靥,心里百般滋味。
分明一起生活了十来年,他却好像从未认真看过她。
岁月没在她脸上留下一点痕迹,只比刚嫁入陶府时丰腴了些,却比那时更有韵味。她微偏着头,露出脖子那块细腻光洁的肌肤,他知道是怎样的触感,摸上去滑腻柔软,她的身体一直很柔软。
以前他觉得她跟自己争执的嘴脸真是可恶到了极致,现在她安安静静地,冷漠疏离地看着他,他却无比怀念那时的光景。
殷氏看了他一眼,“无事我便走了。”说着便往门口去。
陶临沅眼神一凛,擒住她的手腕一步步逼近,“你当真对我没有一点感情了?”
身后是朱漆彩绘大柜子,殷氏被逼得走投无路,后背霍然撞在木柜上,传来清晰的疼痛。她拧起眉尖儿,好似听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你想听实话还是假话?”
这一瞬间,陶临沅竟想脱口而出“假话”二字。
他已经抓不住她了,出了这个门,他们以后便再没有任何瓜葛。可是他为何如此不甘心?
哪怕只是骗一骗他也好,让他知道她心里还有他。
他挣扎许久,“实话。”
殷氏迎上他的双眸,微微一笑,“没有。”
她推开陶临沅,看着他沉痛的表情,忽然觉得非常痛快。彼时她捧着一颗热乎乎的心到他跟前,却被他晾了十几年,最终冷成了一块石头。如今,她也想让他尝尝心痛如绞的滋味。
她说:“我不会再见你,也希望你日后别打搅我。那些往事就当做了一场梦,你我从此两不相欠,愿你好自为之。”
言讫便要走,没想又被陶临沅拦住,这回他紧紧地逼视她的双眼,声音仿佛萃上了毒汁,“你以为我会放过你?”
殷氏不畏不惧,“那你以为,我还会理你?”
她拨开他的双手,踅身离去:“从小阿爹便教我,吃一堑长一智,这句话我从未忘记。”
陶临沅留在身后,握拳狠狠地砸地朱漆衣柜上。
还以为阿爹在里头做了什么,呆了这么久还不出来。
好不容易等到阿娘,陶嫤这才放心了。
除了陶临沅外,阖府上下都到门外为殷氏送行。殷氏的东西太多,马车足足拉了好几辆,陶嫤正欲扶着她登上马车,道路尽头却忽然传来橐橐马蹄声,偏头看去,黑褐骏马往这边驶近,马上的人高大伟岸,英姿落拓。
江衡一袭玄青色织金柿蒂纹锦袍,停在陶府跟前,翻身下马,“这是怎么回事?”
他不知道殷氏已与陶临沅和离的事,今日来本是要接陶靖和陶嫤去丘夷山狩猎,没想到老远便看到这一幕,难免生出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