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第一声爆响从萨毗拉教团的宣礼塔中传出后,就注定了这一夜,将不再是一个平静的夜晚。
许多居民都因为听到了巨响而在睡梦中被惊醒,好奇心重的,更有过探寻声源的打算。只不过一来有着国王的宵禁令,二来万塔之城的道路规划不太合理,到处都是上上下下的楼梯与七拐八弯的街道,就算是白天来往,不太熟悉的人也会迷失其中,更何况是大晚上的。
但在所有人之中,心情最为激荡的,恐怕要算三个人了。
第一个就是乔德里家的大公子,确切地说,应该是“哈勒密·乔德里”。
自从用马车将林成三人送出别墅,他就一直处于烦恼之中,大半夜的毫无睡意,更连平时流连的芳草花丛都提不起一丝兴趣。
面前的酒杯倾倒了至少一打,桌子上残留的各色液体,诉说着主人饮用了十来种美酒。他这副蹙眉不展、借酒浇愁的模样,幸亏没有被林成看到,否则必定会让他吟哦出“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
乔德里坐在桌子后,苦恼地抓挠着头发。他想不明白,事情怎么就会发展成这个样子。若是早知道如此,那当初他就不会生出那个奇怪的想法。只是如今,这一切似乎都有些晚了……
“来人!”乔德里有气无力地喊了一声。推门进来的,是家中的老管家,他看了一眼,浮现出不满的神情,似乎是责怪老人的勤谨。“您年纪大了,这么晚不必守在这里。去帮我把阿里亚斯叫来。”
阿里亚斯就是那个长相平凡的随从,乔德里看到他的脸,怒气不由自主升腾上了头顶。手中的酒杯用力一掷,落在阿里亚斯的面前,摔得粉粉碎。
“你们真是一群蠢货!别墅中混进了外来的刺客你们不知晓!让你们盯自家的马车,结果又把人丢了!给了你们大贤者的地址,居然都不能顺利摸进去监视!暗杀类职业者做到你们这种程度,也实在是太丢脸了!你告诉我,就凭你们的表现,我为什么还要养你们?!”
“报告大人!这些都是意外。——刺杀那位的,恐怕已经达到了人过无影的程度,有这样身手的,整个暗杀世界不会超过十个人。盯马车的人,属下派去的也算是好手,可是这宵禁戒严,却令他们无法自由活动。大贤者的住所更是守卫森严,属下说的不是王城卫兵,可那些奇怪的植物,绝对堪称恐怖!我们有一个成员,就被一棵怪树给活活化成了一滩黄水。”
“借口谁都会找!”乔德里抓起一个满满的酒杯,直接泼了阿里亚斯一脸,“你们别忘了,如果那位有了三长两短,我这个大公子也就到头了!可能还会连累到我的父亲!到那个时候,你们这些卑贱的家伙,全都会被当成垃圾一样送去焚烧场!”
阿里亚斯眼里闪过耻辱与愤怒,拳头捏紧了又放下,终究还是没有说什么,低下头便要告退。
“等等!”乔德里抓了抓头发,歇斯底里地指着阿里亚斯吼道,“去给我再安排人手,一定要得到确切消息!必须保证那位的安全,否则你们也不必回来见我了!”
在万塔之城的另一边,一座建着宣礼塔的大庄园中,萨毗拉教团的战争大祭祀萨菲尔斯则是一脸彷徨。即便他从事“邪教高层”这一颇有前途的工作已久,但还是未曾想到,世间居然存在这般胆大的家伙。
诺伊大陆的诺亚人是冥界女神诺伊的信徒,他们自称受到了诺伊的祝福,是世间最纯正的神之子民。与之相对应的,哈里拉大陆的哈利兰人,其实也曾有过辉煌的过往。很久很久之前,远在英雄战争之前,他们曾在原大陆上建立过最富有的帝国。他们是太阳神萨利姆的子民,永远追随天空的光明。
当他们战争落败,被诺亚人驱赶到了沉寂之海的东方;当他们盛极而衰,帝国内讧分裂成了四天王国;当他们痛定思痛,重新崛起为新月王国的宿敌……唯有一样,是从来未曾改变过的,那就是皇室与王权。
无论是哈利兰哪一国,但凡登基为王者,都将被视为神在人世间的耳目。没有人胆敢对国王不敬,更没有人会想到去谋朝篡位,即便历史上的帝国分崩离析,也只是因为王位继承归属不明,而并非蓄意的谋逆。
所有的哈利兰人,心中早已根植下“王者不可动摇”的信念,就算是“邪教高层”也不例外。因此也就难怪,为何当萨菲尔斯听到林成的计划之后,会露出那种奇怪的反应。
林成的计划很简单,但同时也非常大胆。哦,不对,与其说是大胆,不如说是叛逆。这不是无伤大雅的青春期叛逆,而是对整个帝国根基的反动。——他竟然唆使萨毗拉教团谋立新君!
“不用这么看着我,我知道这个想法很危险。”这是林成当时的原话,“可你难道不认为,这也是唯一能够改变你们教团尴尬局面的方法么?以你们的行事风格,恐怕根本没有办法在现任国王手中获得认可,那么为何不尝试争取下一任的帝王呢?而在帝王的眼中,所有的功绩之中,也唯有拥立之功才是无可替代的。”
林成甚至连大致的方案都想好了。
现下的广目天国王并没有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