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看了半天,“哟,我还以为你要带去去看一看真人呢!”
“想看她的真人?”琴听冷笑了下,“你要后悔的,我终日听见画舫上的人说,她是人间仙子,但我知道她不是,据说离鲡那梳妆台上摆满了各类描笔,她不过是被画出来的。”
“画出来的?”我有些疑惑,“画皮?”
“对,她就是一张画皮,你想想,哪有人可以十数年容颜不改。所以青春永驻,里头自然有个不可告人的秘密。离鲡就是个任人摆布的偶人,隔几个月便要换一张素净的白皮,然后描画上黛眉,樱桃小口。”
“剥皮换皮?”我有些难以置信,实在太恐怖了,这绝色美人居然是画出来的,莫非满满姑娘的失踪和仰月楼有关,我不禁打了个颤。
“其实仰月楼就是一艘洪船,洪门在霁云的水市里安插了许多能人异士,仰月楼是最重要的据点,洪门借着仰月楼搜刮钱财,供养南方一带的洪门信徒。明明如月,仰月楼,就是反清复明的意思。”
“乖乖,这里头还有这么些道道,信翁也就是洪门的人啰?”我问。
琴听慢条斯理道,“我来到仰月楼两年了,两年前我听闻水市里有人可以治好眼盲,那人半男半女,是个阴阳身,华佗后人,专在水市里卖药的。找着他后,他看我行动迅捷,能听音辨物,居然起了歹心,把我囚禁到这里,说假如可以给他解开鲁班盒,便许我一对琉璃明目。”
“秃头怪?原来他是华佗后人。这家伙果然和信翁一伙的。”我应道。
“秃头怪医术高明,但心肠恶毒,他那双巧手可以给人换皮,甚至懂得换心术。就是他给我种了蛊虫,说是无解的。所以他们让我在这画舫上来去自如,因为我需定期服用限制蛊毒的药,逃不走。”琴听的目光里闪过一丝寒意。
我便问她:“你相信我可以打开鲁班盒?”
琴听的眼睛亮了亮,“我觉得你可以帮我,感觉——”
感觉?说实话,琴听是我见过最聪慧伶俐的女子,她不仅有异于常人的听觉,而且心思缜密,但她的感觉还是错了,她高估了我,以我之力,未必可以助她打开鲁班盒。我没有浏览过《机芯籍》,只背会了其中几个口诀。一时兴起,我在琴听耳边把口诀念给她听。
“这是什么?”琴听疑惑道。
“《机芯籍》里的百字口诀,我解不开鲁班盒,只能帮你到这儿了。”我无奈道,“不过么——天无绝人之路,我认识一个制蛊的高手,章门鬼捕,那家伙估计可以解开你的蛊毒,不如,我们想办法逃出去?”
琴听脸色一沉,“嘘。”她的脸色十分慌张。我知道她怕有人偷听,她沉默了会儿,似乎在辨别声音,“附近没人。”她终于叹了口气。
我也被她弄得怪紧张的,小声道:“跟你说,我家猴哥是章门的人,打小就是学蛊的,我来霁云就为了找他,好家伙,人没找着,我把自己丢了。”
“来霁云做什么?捉鬼?”琴听好奇道。
我见她这么兴致勃勃,憋不住话,便一咕噜把财神洞的遭遇告诉了她。琴听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这么说,那卷梵书是藏宝图,真有可能天河泄漏,淹了霁云城。”
“我没必要骗你吧。”
琴听又若有所思的沉默了会儿,突然道:“假如那猴子真有能耐,可以解蛊,我倒可以想想法子,逃出去。”
我忙问:“怎么说?”
琴听解释道:“过些日子就是中元节了,霁云城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每逢鬼节,入夜后大家都不出门。霁云城里本来是非多,是个怨气极重的地方,所以到了鬼节时,凡人让路,恶鬼出行,出门者要被鬼跟踪,生病早夭。陆路上如此,水路阴气更甚,水市上那些神神怪怪的人物,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但都是宁可信其有,约莫恶事做多了,怕被仇人拖下水,都谨慎小心得很,因而水市闭门,一年当中,也只此这一天都歇息了。”
“那跟咱们有什么关系?”我继续问。
“鬼节死寂,又有点灯招鬼之说,浮在水上的仰月楼里同样无有灯火,若是浓云遮月,天地黑成一团,这时候,自有洪门中的人乘机做乱,往穷苦人家缝里塞入消息,在门口搁置碎银,招募兵马。霁云一带可谓洪门的大本营,信翁这类都是头头,领着人干完活计,在子时,会于仰月楼召开会议。这是一个黑会,为了防止被清廷的奸细连根拔起,所以各家不知各家样貌,只以代号相称,又故意捏着嗓子说话,听着都是叽叽呱呱,如同唱戏。”
“黑会?”
“对,黑会里人员复杂,可当别人看不见时,我却心里明镜似的,哪里有路,哪里有门,我了如指掌。咱们就趁混乱的时候,截了人家的小船逃出去。”琴听的目光一闪,她似乎为自己的想法而欣喜。
“呀,数你聪明,算一算,也就十来天了。不用别人救,嘿,咱们自个儿也能逃出去。”我笑着,心情舒畅,只是看着琴听那对眼睛,才又有些心酸,偏偏这样一个聪明伶俐的人,居然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