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仅余的三名姑娘终于死去,在外等候的数十人马上不欢而散,一路骂骂咧咧,说要继续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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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清楚司大夫身后除了两个洋人外并没有其他人,一身端庄日军军服的苏明亮向着司大夫微微鞠躬,久久不敢抬起头让司大夫看见自己的脸。
多么陌生的名字,不单对司大夫来说,对苏明亮自己来说也是。
之前他一直在门外低着头寻思,手怎么也提不起来敲门,一向冷静的他心里更是不自觉的悸颤。他来这里万般无奈,不过是受上级指示。此次回来旅顺,他不想看见任何他认识的人。死去的,他无奈,亦不忍。活着的,就如目下这情景了。当然,他更害怕的,是碰上,他所喜欢的──左心兰。
司大夫呆呆的笑一声,像是接受不了眼前这一幕:“……都说日本人派了很多奸细来中国,说他们剃头留辫,说得一口流利的中国话……初时我不太相信,后来抓到一两人,也觉得两国交战,并不出奇……但万万没想到……连我身边认识的……竟然也大有人在……”他也仿佛在痛心,苏明亮,一个在他眼里彬彬有礼,年轻有为的中国青年,正值这个贫穷落后,频临崩溃的国家所需要的青年,竟然只是侵略国派来刺探情报的奸细而已!这时更万分感概道:“……如此处心积虑……中国,焉能不败?”
苏明亮边听着,边凝视着司大夫,目光无比复杂,也无比无奈。他早已想过司大夫会说类似的话,他不想解释,也不知该如何解释。从再次踏上中国土地的那一刻起,不,应该说,从知道因为自己是负责旅顺情报而被编入第二军时,他就已经想过,会有这么的天,会有这么的一刻。
但那时候的他仍确信,这是帝国为了亚细亚能共同对抗西方侵略无可奈何的选择,而清国和帝国所受的阵痛,也是为了亚细亚那长久美好的未来的必然代价。所以,哪怕面对如此境况,哪怕他不能让对方明白,哪怕对方的目光充满了对自己的仇恨,他的道德感、使命感和意志仍能屹立不倒。相反,他还觉得,自己,还有帝国,都是在忍辱负重。终有一日,眼前视你为仇人的清国人,哪怕要等到他的下一代,再下一代,总会明白和体谅,甚至是敬佩和感谢,今天自己的信念和付出。
然而,此刻,那一向冷峻、坚定、自负的脸庞上,在经历这几天的疯狂屠杀后,早已烟消云散,目下再听了司大夫这么的一席话,哪怕表面上仍是平静,也再难掩底下那无奈、疑惑和迷茫。
“司大夫……今天,我只是奉司令部之命,向您发出五日后举行的祝捷会的邀请函……”苏明亮冷静地说着,从怀中取出请柬,身子前倾,双手递上。
“庆祝吗?”司大夫苦笑一声,没有接过,反问:“你觉得旅顺有什么事情值得庆祝吗?”
最不想听见的说话也终于听见了。苏明亮一直低头鞠躬,没有回答,也压根回答不了,这时也闭上眼睛,仿佛,是在忏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