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斗殃及身边正在吃馍馍的人,人们四散逃窜,有人被撞倒在地上,馍馍散落一地。岳冬虽然有一股狠劲,但这几天压根吃不饱,今天还遭受这么大的刺激,又吐了好几次,脸色早已发白的他终究不是虎背熊腰的胖子佟的对手,最后又在被他压在地上。
气喘吁吁的胖子佟狠狠地给了岳冬两个耳刮子:“醒醒呀你!”又揪住岳冬道:“就想想兰儿好不好?!就想想她!你历尽千辛万苦的回来,不就是为了她吗?!怎么能不明不白的死掉呢?!”
听见“兰儿”,岳冬稍微冷静下来,半晌看着胖子佟:“咱们一起跑……”
胖子佟没想到他突然说逃跑,呆呆的看着岳冬。
岳冬继续喊:“咱们一起跑!”
“怎么跑?……”
然而岳冬像是压根不是跟胖子佟说话,一味的自言自语:“咱们一起跑……”然后靠近身边一个蹲着吃馍馍的人,睁大布满血丝的双眼,试图动员他说:“咱们一跑,好不好?”那人以为岳冬疯了,怵然的直摇头摆手,又把脸侧向一边去,岳冬见状又跟另一个说:“咱们一起跑好不好?”如是者几个人都是这样,岳冬最后也没有指定跟谁说,环视四周喊:“咱们这里三十几人,难道就这样坐以待毙吗?!”
但四周的人始终都瑟缩在墙边,一些惶恐不安的看着他,一些在收拾地上的馍馍,一些则仍然饥不择食的吃着,就是没有人说过一句话。
这时低头还看见那个之前扮狗吠的周大贵一股傻劲的吃着,压根儿没理会自己,岳冬怒不可遏,喊了声“你还吃?!”然后一脚往他蹬去。
周大贵“哇”了一声,整个人倒在地上,手上的两个馍馍也跌到一边去。然而他就是没有理会岳冬,仿佛馍馍比什么都重要,马上像狗儿般跑过去捡起馍馍,也不管沾了粪水,张口就吃。
岳冬默默地看着周大贵,想说话,但始终说不出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不知怎的,此刻想起了回到金州后所遇见的一幕一幕──那些冷漠呆滞的难民、那些争着为日军工作的苦力、那个向日军箪食壶浆的老板、那些变卖死去将士衣服的流民……一切一切,既陌生,又熟悉。每一幕都像一根刺的扎进岳冬心扉的最深处,而这时他的眼睛也不自觉的红了。
“你们为什么会这样?……”岳冬攥紧拳头,痛心疾首的呐喊:“为什么你们会这样!”然而喊声始终淹没在外边锣鼓喧天的空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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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太阳终于出来。
然而残雪斑驳,四野萧然。
三十几个抬尸队员正在东菜市搬运尸体。东菜市是之前群众围观行刑的好地方,此时也成了搬运尸体的集散地。二十几个抬尸队员从旅顺四处收集回来的尸体都会搬运到这里,而余下约十个队员则日以继夜的从这里把尸体运往黄金山东北麓的对面沟去集中处理。
数百具的一层迭着一层的尸体在这儿积压。
昨日受了很大刺激的岳冬,整天如同行尸走肉,干了几个时辰的他早已心力交瘁,刚放下一具尸体后欲稍微停下休息,旁边突然传来一把声音,之后左耳朵便一阵剧痛,痛得他蹲在地上,手一摸已觉鲜血淋漓,扭头一看原来是吃了旁边监督的日兵一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