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鞭挞着大地,像是要把地上所以的水都蒸发掉。
岳冬所在的亲军这几天都被派往平壤北门玄武门外的牡丹台高地修建堡垒。
牡丹台高约一百米,离玄武门只有约三百米,从牡丹台上可以俯瞰整个平壤城。由于牡丹台是平壤城外主要的制高点,这里修建的堡垒相比附近其他奉军所修建的堡垒是最为宏大的。
烟尘滚滚。上百个奉军赤着上身,裹着头,大汗淋漓,烈日下晃动着耀眼的古铜色的身体,务求尽快完成左军门的命令──建好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城北阵地。
岳冬一棚人这天没有在山上,而是在山下的平地负责挖坑埋地雷。
四周以石块围着,插上了大红旗,以示里边有危险。地雷埋好了,在上面再插一面小红旗,以标示地雷的位置。地雷区内以树枝围出了通道,让勇兵们安全地行走。岳冬是奉军里少数去过天津武备学堂学习的勇兵,加上他一向做事都是小心谨慎,故这个危险的任务自然是非他莫属。
去了天津学了一年西洋行军的东西,这些年对小股胡匪压根就用不上,尤其是测绘埋地雷这些玩意,现在终于大派用场,但过去了三年自然免不了生疏。
“好累哇!”黑子再也铲不动,身子靠在铲子上,喘着气地说着。又仰头细起茫然的眼睛,对着烈日哀叹:“咱啥时候能回去呢?”
旁边的的老兵方脸听见便笑了:“还未赶走倭人,哪能回去呀?”说着也停了手喘气,其他勇兵也忍俊不禁,也纷纷放下了铲子,趁机休息一会。方脸本姓吴,由于正面看两腮差从不多成直角,是一张完美的国字脸,故被人戏称方脸,久而久之也被人叫老方了。
“休息会吧!”猫着腰丈量距离的岳冬也伸直了腰,见赤膊上阵的兄弟们都累成这样,而自己不需挖坑也觉得酷热难当,故也不好意思强逼他们,何况这几天已经逼得他们叫苦连天了。
黑子又说:“咱们究竟啥时候才动手呢?”
“对!每天干这无聊的活儿!我恨不得马上去砍倭人哪!”老兵老严一使劲儿把锄头插进了土堆里。
“说到心急,哪个比得上咱们岳头呢!”另一个老兵小李子笑眯眯地说。虽然身材魁梧,且有习武,但由于天生一副娘娘腔,故被人冠以此戏称。
自那天和三儿聊天后,岳冬和其他人也多了说话,心情也算是舒畅一些,没有那么死气沉沉了。故此刻的他也不在意老兵们的调侃,瞥了一眼,淡淡一笑,毕竟刻下和自己同甘共苦的就是这里的战友了。而他也确实比其他人着急,因为大伙都知道,他一有空就会呆在营务处外打听消息。
从朝鲜开来,勇兵们一直都听见左军门再三强调这是一场恶战,日本人不可小觑,但随后听闻叶志超叶提督在成欢大捷,在进驻平壤后又看见一片“歌舞升平”,完全没有大战在即的气氛……一切一切,都让这些首次出国抗敌的士兵迷茫,他们实在不知道他们将来的敌人,一直都觉得和朝鲜人差不多的人──倭人,究竟是何方神圣,是龙是蛇,还是有三头六臂。就在这样的一个好奇、恐惧、疑惑的心情下,他们更希望的是速战速决,而不是每天在这里瞎折腾。而刚刚经历人生起伏,生离死别的岳冬,这感觉自然更为强烈。
每天起来就是像昨天一样的干活,就意味着还未开仗。一天没开仗,一天自己就没有立功的机会,一天左叔叔就还视自己为仇人。一天没开仗,一天就不能回去,一天就不能和兰儿相聚……
至于那些毫不担心,压根不信左宝贵话的勇兵们,自然更是蠢蠢欲动,欲马上南下,好好教训教训那些让他们的左军门终日愁眉苦脸的倭人,好让左军门开开颜,长长自己威风,也好让自己早一点回国。
所以,不论担心不担心,勇兵们都磨刀霍霍,跃跃欲试。
黑子长吁一口气:“天呐!我宁愿跟金字营去也不想在这儿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