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当空。沙尘滚滚。
上万人挤在旅顺军港。
两艘巨型的运兵在船码头停泊着。五、六艘北洋水师军舰则在港外游弋警戒。
呼天抢地。
虽然日本在国人心里和落后的朝鲜差不多,但毕竟这是第一次走出国门到未知的“荒芜之地”作战,加上日本刚刚成功偷袭了运兵船,上千人魂断大海,人们对于儿子、丈夫、父亲又怎能不担心?
别过亲人,奉军勇兵们陆陆续续地上船,长夫也不停地把军需搬运上船。
左宝贵骑在一匹白马上,岳冬则站在马前。两人迟迟不肯上船,都远眺着数不尽的人群,希望能看见心兰的身影。
但始终找不着。
就在岳冬急得快哭之时,一个孩童跑来扯了扯岳冬的裤子。
岳冬低头看,只见他正递给自己一封信:“姐姐给你的!”
岳冬知道这是心兰指使,忙接过信,蹲下摇着孩童的臂膀,着急地问:“姐姐在哪儿?”
“他给了我信就走了……”岳冬的反应像是吓着这小孩。
“她刚才在哪个方向走的?”
“那边……”小孩往附近的一条小巷指了指。
岳冬立刻钻进人群,跑了一段路,四处的找,但始终不见。
“走喽!走喽!”军官们不停驱赶着勇兵。
见四周的人群越来越少,岳冬无可奈何,只好回去。
一路走着,一边拆开心兰的信。翻开信纸,看着,读着,恍如听见心兰的声音:
“父亲大人,女儿不孝,近日做了很多违背爹你意愿的事,但女儿只是想父亲您知道,女儿早意属岳冬,这是上天注定,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只要能嫁给岳冬,即便守一辈子的寡,亦心甘情愿。望爹您不要牵挂,女儿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会好好的照顾自己。女儿,永远都是您的好女儿。女儿祝爹您旗开得胜……”
看到此,岳冬已经潸然泪下。
“岳冬。我已是你的人了。我知道,与其与你难舍难离,不如我独自离去。我望你能如我所愿,以爹为榜样,保家卫国,以死为生。也能证明给爹看,他不该后悔收养了你。若不幸你我阴阳相隔,我不单会为你守一辈子的寡,我更会以有你如此的一个夫君为荣。当然,我始终相信,你俩定能凯旋而归。岳冬,我等你!”
岳冬痛哭流涕,即便不停的以袖抹泪,泪水还是堵不住的流。
好不容易回到左宝贵的身边,向他递过信。左宝贵见岳冬泪流满面,抖着的手接过信,不用看也大概知道信的意思了。
“走喽!走喽!船开喽!”军官们又再催促。
左宝贵把看完信,心绞绞地痛。想哭,但忍着。看着远方良久,始终看不见女儿的身影,最后只能幻想着女儿就在某个角落悄悄地向自己挥手道别,因为他早就知道,每次岳冬出征,她总是在一个角落窥看岳冬的,这次亦必如是。
岳冬虽然还在眺望着人群,宁死不肯踏上船板,希望能看到心兰,哪怕是背影也好,但却已被周遭的人群不由自主的推上去。
临上桥,岳冬实在不忿,不忿心兰的狠心,为何一面也不肯见?!也不忿心兰为何对自己竟然是如此没信心,非一定要如此决绝才能迫使自己踏上征途?!这时转过了身子,力竭声嘶地对着人群,两掌放在双颊大喊:“兰儿!等我回来吧!”
虽然四周人声沸腾,但附近上百人还是听见他的喊声,纷纷往他看去。
左宝贵也回头看着岳冬。
一张一张愕然的脸庞中,就是没有看见心兰的。
然而,像岳冬以前每次出征前那样,心兰一直在一阑珊处默默地守望着他。
这时心兰拿起手帕捂着鼻子啜泣着,也举起了手,撅起的下唇轻轻地抖着:
“岳冬,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