嘚嘚嗒嗒。
没人再说话。两人就在雨声中对视着。
心兰愣着,眼眶渐渐地湿了。她不知道是因为岳冬已遭不测,抑或是父亲觉得自己会一去不返而故意安排后事,甚或两者皆是,她只知道,父亲是决不会拿这事开玩笑的。
看着女儿的眼神由疑惑,到怪责,甚至是怨恨,左宝贵再也装不了,下巴开始哆嗦,眼神流露出的是无奈,但更像是在恳求得到女儿的谅解。
“他死了?”心兰的语气十分平淡,平淡得让左宝贵吃惊。
见父亲没回答,又避开了自己的目光,心兰抽一抽鼻子又说:“告诉我,他是不是死了?”语气虽是平淡,但背后的伤痛已经像血一般充满了她的眼睛。
“是……”左宝贵颔首犹如在发抖,声音也在抖:“头颅中枪……当场阵亡……”
“尸体呢?”
“于韩家屯内,为胡匪所夺。”
“你骗我。”
“我没骗你,有人亲眼所见!”
“你──骗──我。”心兰话说的更慢,下颚也像父亲一样抖颤着,眼睛像血一样的红。
看见女儿这样,左宝贵这一刻更希望女儿是大哭大闹。
“我不会嫁给明亮的……”心兰慢慢地摇头,眼神如铁一般的坚硬:“我──不──会!”
左宝贵凝视着女儿,艰难地呼吸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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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雨终于停下。
一匹飞骑沿着旅顺大道往北跑去,直达韩家屯的奉军阵地。
骑马者为石玉林。到了阵地还不下马,直奔到位处中心的统领账房才停下。出示了令牌,石玉林进去将两封左宝贵的亲笔信递给慕奇。
慕奇见是在左府养马的石玉林找自己已经很是惊奇,把给他的那封信看完后更是大吃一惊。沉默片刻,慕奇细起眼皱着眉头,把那信烧了,又把余下的一封藏在怀里。
慕奇步出账房,彳亍而行,抬头仰望长空。
你,真会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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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已沉。月已初升。
远方山上还有一点红霞,但已成弩末,四方八面的乌蓝色正如海啸般吞噬着大地。
一只蚂蚁大的黑影正向韩家屯这大海的中心爬去。
是岳冬。
岳冬高举双手,背着一个插着白旗的包,拖着沉重而抖颤的脚步步向韩家屯。
前方,应该是上百支洋枪。枪眼,应该是对着自己。白天看见是这样的,只是天黑看不见吧!
回头,慕奇和兄弟们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死寂的黑夜里。
虽然经历了三个多月的厮杀,胆子是壮了,但岳冬还是压不住内心的恐惧。
双方阵营不到两里,但岳冬觉得,他从重庆回到旅顺也不用这么久。
“为什么选我?”后边的人消失了,前面的人还未出现,岳冬开始回忆之前和慕奇的对话。
“你小子口齿伶俐嘛!”慕奇试图令岳冬安心。
“他们可会杀死我的……”
“记着!如果他们想对你干什么,你就马上拿出信来,说是替左宝贵左军门捎信来的,是给赵西来的信!”
“我不去行不行?”
慕奇严肃地说:“这是军令!”
鼓足勇气,正欲动身,慕奇却喝着岳冬,欲言又止地说:“……不要待太久……有机会就走……记着,五天后他们不投降……我们可就炮轰韩家屯了!”
“我捎了信怎么会赖着不走呢?”岳冬心里嘀咕着。
“别想这么多,就想着,回来就能和你的兰儿成亲了!”
岳冬心里没底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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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壶光转,终为流水般的乌云所淹没。
岳冬终于看到韩家屯四周那比人还高的竹篱了,但竹篱后竟然一个警戒也没有!
进村。附近的房子没有一间是有灯火的。隐约看到的,是眼前这约两里长的空无一人的大道。大道的尽头可见一个小山坡,山坡上应该就是赵西来的山寨。
如,一座死城。
还有生命迹象的,就是越来越多的苍蝇,害得岳冬不停用手在耳边乱拨。
虽然听说过韩家屯已经饿死人了,但韩家屯好歹也有几千人,不会都饿死吧?
“唔……唔……”这时在旁边一村屋传来一些怪声。
岳冬一步一步的走过去,双手始终高举着。听到的,还有自己那越来越急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唔……唔……”声音越来越近,仿佛就在咫尺之间。像人发出的,又像是野兽发出的。
岳冬汗流浃背,皮肤起粟,走到一扇半掩的窗前,咽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