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怒亟,狂殴老二,而老二也没还手,任其殴打。目下能做的就是明早赶马入市,看人还在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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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人出去,二十人回来……”声音极为洪亮,责难之词呼之欲出。
左军门府。亲军教场。
教场中间跪着二十多人,全都是死里逃生的亲军勇兵。跪在最前边的是岳冬和胖子佟。
众人皆低下头。汗水、泥水、雨水、血水,混集在各人的身体和号衣上。
雨已经停下。
虽已入夜,但十来个火炬把教场照得灯火通明。各人犹如惊弓之鸟,像是在大牢里等待着行刑的囚犯。
众人面前坐着二人。
一人正是左宝贵。另一人肤色较黑,浓眉,没有胡子,年纪较左宝贵轻,约五十,正是奉军副统慕奇。他是个旗人,喜塔腊氏,是左宝贵顶头上司盛京将军裕康的亲信。
刚才说话的就是慕奇。杨建胜则站在二人身后,三人皆穿军服。
这时左宝贵一手扶着额头,身子靠着椅背,显得很是疲惫;相反慕奇则双手搁膝,脖子挺直,盛气凌人,相比之下更像是奉军统领。
慕奇说话后,没人敢回话。
“谁先逃跑?”慕奇扫视众人,目光最后停留在最前面的胖子佟和岳冬身上。
“他……”胖子佟那抖着的手指向了岳冬。
岳冬忙瞪眼看着胖子佟,又见眼前两人皆往自己看,忙激动道:“没有!他撒谎!是他先跑!”手不停地指向胖子佟。
这时胖子佟那棚的勇兵也喊:“是岳冬先跑的!”“是他先跑的!”黑子三儿等人见状忙喊道:“是佟头先喊撤的!”“是他先跑的!”两帮人登时起哄。
“够了!”慕奇喝了一声,略略一停说:“谁看见岳冬先跑的……举手!”
胖子佟那棚人剩下的七个人马上全部举手。岳冬等人无不怒目而视。
“谁看见佟佳达立先跑的,举手!”
岳冬、黑子、三儿立刻举手。余下的五个本来也想跟着举的,但见旁边的老兵向自己瞪眼,又见胖子佟往后扭头,犹豫一会后还是不敢举。
“胖子佟你瞅什么!”杨建胜这时大喊:“其他人也别往旁瞪!”又道:“岳冬那棚的!看见就举手!有人秋后算账,本营官必治其罪!谁看见佟佳达立先跑的,举手!”
新兵们面面相觑,但始终没有人敢举手。
岳冬不忿大伙没有义气,稍微往后一看,新兵们都连忙低下头来。
“敢问左军门,临阵逃跑,该如何处置?”慕奇的身子稍稍倾向左宝贵。
岳冬听见身子开始颤抖,而众人的目光也都落在左宝贵身上。
只见他没有答话,站起了身,慢慢地走到岳冬跟前,冷冷地说:“起来。”
岳冬的脸缓缓上仰,看着左宝贵,呼哧呼哧的,下颚一直在抖。
“起来!”左宝贵终于怒喝。
岳冬马上手忙脚乱的爬起。
正当众人等待着左宝贵说话,只见他右手突然往后提起,往岳冬脸上狠狠地打了一个耳光!
“啪”的一声岳冬被打得站立不住,登时倒下。
嘴唇也立刻淌血。
勇兵们看见都胆战心惊,而慕奇则不为所动。
“先跑后跑……还不是跑了吗?!”左宝宝看着地上的岳冬慢慢爬起,其掌击岳冬的手还在哆嗦:“何况是不是岳冬先跑……还不好说呢!”
这时杨建胜说:“对!佟佳达立和岳冬该受同罪!”
“我没有跑!是他先跑!为何治我罪?!”胖子佟马上大喊。
杨建胜则马上吼说:“是他先跑?那就是你后跑了!”
胖子佟一时说不出话。
没人说话。众勇兵恐惧的呼吸声清晰可听。
胖子佟逼于无奈,终于说了些“实话”:“……上百骑向着咱们猛冲!每人手上皆有洋枪!……咱……咱能不跑吗?!”
“避其锋芒,我本无话可说……”左宝贵还看着地上的岳冬,双手背在身后:“但避其锋芒以后呢?!你们是不是应该伺机反击,或察其去向,或请求缓兵,而不是东藏西窜,光看着平民遭此苦难而无动于衷呢?!”左宝贵越说越快,越说越恼。
岳冬这时坐在地上,双手按地,嘴边淌血,神色茫然。
沉默良久,慕奇稍为平和的说:“佟佳达立。”
“在……”
“尔等当时是不是打算……暂避其锋芒,伺机反击了?”
众人忙看着慕奇,又将看看胖子佟。这时左宝贵的脸也侧向身后的慕奇。
只见胖子佟两眼盯着慕奇良久,半晌恍然大悟的点头:“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