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昭和钱世杰坐在马车上,贾大和黄二跟在马车后面。一路上,钱世杰不停傻笑,时不时说着那几句傻话,范昭看着他,百感交集。范昭道:“陈家小姐喜爱杏花,那一定是天上的杏花仙子下凡了。钱兄如此痴迷杏花,不是哪路神仙下凡?”钱世杰拍手道:“对对,我娘子是杏花仙子,我是守护杏花的仙童,和娘子天生一对儿。”范昭心生妒意,寻思,这厮说傻不傻,说不傻又傻。便道:“你是仙童,怎么配得上仙子?”钱世杰嘴巴一扁,又要哭了。范昭心生惭愧,心想自己和一个呆傻人起什么劲?于是道:“仙童和仙子,如果不触犯仙规,那是极好的。”
说话间,马车到了钱府。钱府在江阴县上,忠义街南。钱府人正在忙着寻找钱世杰,见钱世杰从马车上下来,欣喜万分,忙把钱世杰和范昭迎进钱府。钱母一见儿子,抱头痛哭。钱世杰道:“妈妈,他们说娘子回来,我要见娘子。”钱母看了范昭一眼,说:“儿啊,外面坏人多,有大灰狼,不要再跑出去了,跟妈妈到屋里去。”范昭心里不是滋味,与钱老爷见过礼,便欲回去。钱老爷看了看贾大和黄二,说:“二位年纪不小了,也该谋个正当差事,娶房媳妇,总比整日里游手好闲、受人白眼强啊。”黄二赶紧回话:“钱老爷,我们兄弟也想正正经经过日子,奈何没人肯收留。”钱老爷道:“范家产业甚多,二位是范少爷的玩伴,何不去求范少爷?”范昭道:“既然钱世伯吩咐,小侄自当从命。”钱老爷道:“此二人若能安分守己,贤侄也是为众乡邻做了一件善事。”范昭辞别钱老爷,出府,对二人说:“明儿我给许叔说一声,给份差事你们做,你们在家耐心等候。”
钱夫人出到前堂,对钱老爷说:“范昭抢了我们儿媳,老爷做什么对范昭这般客气?!”钱老爷道:“妇人之见。杰儿若是娶了陈家小姐,岂不害了陈家小姐一生?九泉之下,为夫有何脸面去见陈公?范贤侄娶了陈家小姐,正合我意。”钱夫人说:“这姻缘天定,是指腹定的亲,又不是咱们逼着陈家。你光顾着自个的颜面,等我们死了,别说谁来照顾杰儿了,你钱家连个后人都没有。”钱老爷受了一番抢白,气得瞠目结舌。钱夫人又道:“这陈家小姐,先是害了我们杰儿落下呆傻的毛病;后来嫁入范家,还没洞房呢,新郎倌就上花船喝花酒,掉水里泡了七天,险些丢了性命,定是不祥人。幸好菩萨保佑,没让这扫把星入我陈家的门。等着瞧吧,那范昭还会倒霉呢。”钱老爷气道:“你这长舌妇,胡言乱语,也不怕闪了舌头!”
范昭回到陈府,天色已晚,见陈慧显独自一人喝闷酒,便坐了下来,问:“兄长心中不快,可是为了富丽画舫春兰姑娘?”。陈慧显给范昭斟上酒,道:“妹夫,喝酒,休言其它。”范昭小饮一口,道:“春兰姑娘兰心蕙质,兄长好好珍惜才是。”陈慧显眯着眼,拿着酒杯说:“妹夫也知道春兰,莫非妹夫去过?”范昭见陈慧显已有五六分醉意,便将春兰誓死为其守身的事说了。陈慧显呆了半晌,道:“我只道春兰倾心于我,不想倾心如斯,适才家母还对春兰颇有微词。”范昭道:“春兰姑娘虽然身在风尘,却不肯随波逐流,早有从良之心,其志可嘉。昔董小宛矢志不渝,终嫁冒辟疆为妾,贤良淑德,谨小慎微,可为女子典范,惜乎红颜薄命,仅九年余病逝。兄长与春兰姑娘有情,不可辜负了。”陈慧显长叹一声,道:“我早就想为春兰赎身,奈何花大姐要价十万两银,为兄拿不出手。去年底,钱老爷为了筹钱给钱公子治病,托我的船夹带私盐,许了我三成收利,不料在扬州被查。若非令尊出面搭救,只怕愚兄还在牢狱中。”范昭想了想,道:“花大姐要价十万两,明摆着是不想让兄长给春兰姑娘赎身。兄长若真是情比金坚,小弟愿为兄长想想办法。”陈慧显大喜,一扫愁容,和范昭喝起酒来。
范昭酒毕,便去了陈慧殊的绣房,见陈慧殊正在抹眼泪,奇道:“娘子,为何事伤心啊?”陈慧殊站起身来,向范昭盈盈一拜,道:“少爷送钱公子回家,妾身这厢谢过了。”范昭心中不快,道:“原来你是这事而哭啊。范钱两家本是世交,我送钱兄回家,是份内的事,你不必谢我。”陈慧殊忽然跪在范昭面前,道:“妾身还有一事相求。”范昭忙扶起陈慧殊,说:“娘子直言无妨。”陈慧殊道:“妾身恳请少爷治好钱公子的病。”范昭大是不喜,道:“钱兄的病多少名医都束手无策,我又怎么能治呢?”陈慧殊道:“妾身有感觉,这世上若是有人能治好钱公子的病,只有少爷您了。”范昭心忖,高帽子就这么戴上了,唉,难怪说女孩的心思你别猜,猜来猜去你也猜得不明白。女人呀,总是有些奇奇怪怪的感觉。范昭道:“我若真治好钱公子的病,娘子如何谢我?”陈慧殊双颊姹红,低着头不吭声。乘人之危,非仁也。范昭一打自己嘴巴,道:“娘子当我胡说了,治钱公子的病,我尽力想想办法吧。”陈慧殊又是盈盈一拜。
范昭从口袋取出《三张弈谱》,道:“今天我连胜嘉兴张公子两局,张公子送了这本《三张弈谱》给我,我就送给娘子,明儿我与娘子一起研究。”陈慧殊一脸欢喜,道:“少爷又胜了,恭喜少爷。早听说平湖张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