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9年的寒冷来得太早,霜降刚过;池塘里便就结起薄薄的冰凌。
萧瑟、狂放的西北风从西山那边呼啸过来,将天地之间搅动得一片昏暗。
呼啸而来的西北风仿佛魔鬼的爪牙,肆无忌惮地大地上翻卷飞腾;散落四处的砂砾、草屑一忽儿被拂上天空,一忽儿被甩向地面;满世界全是群魔乱舞的印象;没有一丝使人安慰的景物。
天空成了风的世界,风的世界搅动着浓云飞涌翻卷;信马由缰的砂砾、草屑四处冲撞,给人一种肃杀、凄凉末日即将来临的感觉。
末日来临的凄凉中,衣服褴褛的汤思贵手拄一根枣木棍;行进在草木凋谢千沟万山中,脸上布满青灰色的污垢。
青灰色的污垢是做乞丐的明显标志,明显的乞丐标志完全可以清洗掉。
问题是将脸面清洗得干干净净,一点乞丐痕迹也不粘连,还算是乞丐吗?那不叫乞丐,应该叫流浪汉。
在积石原这个千年故地,各种文化交错的地方,流浪汉的名称似乎要比乞丐好听一些。
乞丐专事乞讨,流浪汉只是流浪;温饱问题似乎还能自己解决。
汤思贵的父母7年前就被土匪涂横山一把大火烧死,家庭也遭毁灭;丧心病狂的涂横山还在四处寻找汤思贵要斩草除根。
七年时间,汤思贵只能作个乞丐,连做流浪汉的资格也没有。
可是就是这样的情况下,汤思贵还是在四处寻找被自己救起过却养活不了,而丢在老君观门前;被一空道长收留,又不知去向的孩子莫达。
莫达是朋友莫天伟的孩子,汤思贵必须要找见他;这样以来,见了莫天伟才有一个交代。
然而遗憾的是,汤思贵整整找了7年,时光流逝道1929年,也没找见莫达的蛛丝马迹。
1929年积石原蒙受了千年不遇的饥荒,饿死的人成千上万,汤思贵只能远走他乡。
远走他乡的汤思贵仍然是个乞丐,是乞丐就得有乞丐的行头。
有一天,汤思贵站在一个水塘跟前,借助透明通亮的水面将自己打量一番,一个标准的乞丐形象活脱脱展现天地之间。
头发乱糟糟像一只罩窝鸡又好似毡片贴在脑袋上,脸上几道青苔似的污垢,好像马戏丑角演员故意涂抹上去的油彩。
身上的棉衣露出脏兮兮的棉絮,棉絮上沾满草屑灰尘。
脚上的鞋一只只有半截子,但手中的枣木棍却是货真价实的物事。
作为乞丐,其他物事可以缺少,讨饭棍却是必须具备的。
只要手中拎一根讨饭棍,无论走到那里,凶狗恶狼就休想欺负。
值得炫耀的是,汤思贵的枣木不仅可以辟邪,还能当拐杖使用;关键时刻还能抵挡凶狗恶狼的进攻。
1929年的关中大地饿殍遍野,给凶狗恶狼提供了欢快的用武之地。
这些同属犬科的畜生们,见满地全是人的尸体;便就使出残忍的手段,对尸体进行摧残。
几何时,积石原上只见膘肥体壮的狼和狗;根本就没人影走动。
汤思贵也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离开故乡积石原的,反正他是走到一个看不见人的尸体的地方。
然而就是这种看不见认得尸体的地方,照样有残忍不羁的恶狼。
汤思贵趁着中午还有点温度的阳光手执枣木棍,放开胆子向北行进。
北边有人们传说中的西口,西口就是蒙古大草原。
蒙古大草原由于地广人稀,以及少数民族百姓落后的生产方式;给遭遇饥荒的关中平原乃至一周边的饥饿百姓提供了生存空间。
汤思贵心中琢磨着,自己一旦走了西口;便就远离土匪涂横山的眼线,可以丢掉乞丐行头好好奋斗几年娶妻生子,过安定平稳的平民生活。
安定平稳的平民生活对汤思贵极具诱惑力,那是汤思贵从出人头地的父亲惨死中找出的答案。
父亲汤栋梁当初要不不做积石县知事,不请求辛亥元老井勿幕派遣干将孙蔚如发兵积石原将林振深的土匪势力歼灭;也不至于遭遇大火焚烧的报复。
全家人被土匪一把大火烧死二三十口,土匪头子涂横山还不罢甘休,这些年来一直寻找汤思贵的下落。
有几次汤思贵可谓虎口逃生,都是因为乞丐行头给他做了掩护。
涂横山的匪子匪孙哪里会想到,积石原上风光一时的汤栋梁的儿子会变成一个乞丐,光那一身脏兮兮的衣着就证明他不是汤公子。
既然乞丐的行头是汤思贵一次次从土匪的眼皮底下溜走,为什么要将其舍弃呢!
汤思贵没有理由甩掉乞丐的行头,天马行空般在积石原上游走;如今依旧是乞丐行头打算走西口。
正午的太阳向西偏了一点点,汤思贵抬头向前看去,只见深谷大山已经走完,自己来到一处沟梁纵横的狭长地带。
汤思贵打住脚步四处看了一看,心中说道:“这是什么地方?好像是陕北高原?”
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