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铮,你爸找你。”
我?我爸?
邓铮迷迷瞪瞪地从床铺上爬起。
几道浮动着尘嚣灰渍的光柱子,亮堂堂的,透过窗户,直接曝照在双眼上。
刺目的灼痛感一下子让整个散乱的精神聚敛了起来,神智也渐渐恢复。
不对,之前自己不是在三里屯某酒吧演出后,跟连续一月豪爽捧场的金主拼下一斤半白酒而昏睡过去吗?
这里又是哪里?
统一的蓝白格子床单、被罩、枕头,标准的上床下桌四人宿舍,对面墙上还贴着某位不认识的性感女明星的巨幅海报……
一切看起来都像是一处学生宿舍。
邓铮的脑袋有些不够使了,扶了扶额头,想要坐起,突然间另一股汹涌的记忆涌上心头……
“邓铮,哥们儿说句话你别不爱听。”
一个脸颊黑黑的平头年轻人凑了过来,正是之前叫醒邓铮的那个声音,“我不知道你跟你父亲之间有过什么不愉快,但长辈总是长辈。知道你生病,老人家已经过来两趟了。第一次就算是你发烧得严重,脑子犯迷糊,可这次呢,烧也退了,总该是清醒了吧……”
“马贵?”
邓铮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想起了这样一个名字,出声唤道。
“得咧。快起来过去吧,小北门,老人家等了有一会儿了。”黑脸年轻人笑出一口大白牙,很熟络地拍了邓铮一下,转身忙去了。
得到验证,邓铮的心情顿时沉了下去。
因为他敢肯定自己不认识眼前这个人,可为什么又可以随口叫出他的名字呢,显然,这是因为脑海中另一个“邓铮”的记忆。
带着这种极度的复杂和迷茫,邓铮穿好衣服下床,胡乱洗了把脸,满脸忧思茫然地朝外走去。
宿舍人以为他这是大病初愈的正常现象,各忙各的,也都没太在意。
外面阳光很好,徐风微裹着淡淡秋意,但依然煦暖宜人。
校园里风景极美,比邓铮前世读的那个小二本漂亮多了,但邓铮却无心去看。
他现在已确定知道自己是穿越了,所以忍着纷乱的思绪在努力整理信息:
眼前自己这个年轻身体的原主人,名字也叫邓铮,二十岁,是这所首都体育大学武术学院武术套路专业的学生,今年读大二,成绩非常好。武术套路专业共有七个标准班二百一十人,而这位邓铮同学自大一入校以来每次考试都是整个专业第一。还是上一年度国家奖学金的获得者……
武术学院的男生宿舍距离学校小北门很近,邓铮还在极力平复心情,想尽量捋清楚身体原主人的记忆时,余光突然扫到了门口站着的一个人,顿时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
那人不到五十岁的年纪,却是很显苍老,花白的头发杂糟糟的,没有什么发型。
灰旧的衬衫,扎进深褐西裤,老牛皮带高系在腰间。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雍容富态,整个人略显瘦削,背部微微有些佝偻。
鼻梁上驾着一副老花镜,整个人透着一股子很学究很温和的气质。
“铮,铮子……”
那人目光一直紧盯着校内,见到邓铮出现,厚底老花镜下的双眼绽出一丝激动神采,热情唤着,迎面疾走了两步,忽然又停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踟蹰、犹豫和赧然。
同样心情极度复杂的还有邓铮。
见到老人的那一刻,身体原主人的记忆疯狂涌上,那种对亲人复杂矛盾至极的感觉,让他自己前世被压抑的悔恨懊恼瞬间便一股脑被诱发了出来——
父亲对自己放弃公务员职务,毅然去北漂寻梦的勃然大怒、强烈反对……
自己年少轻狂摔门而去,誓要证明给他看的决然冷酷……
还有梦想一次次被现实击碎,无数次想要给家里打个电话却偏又吐不出半个字的自尊要强……
曾经他以为“与其浪费时间去解释,不如花费时间去证明”,后来才知道纯属是狗屁,还没等到北漂十年遍体鳞伤的他证明出一丁点价值来,老父却已郁郁而终……闻得父亲死讯的那一刻,他真他妈想弄死自己这个孽子败类!
所以此时,在前世今生两份记忆的浓厚情感交杂之下,他眼眶一下便红了,快步走上前去,接过老人手里的包,涩声唤道:
“爸。”
邓海身子僵了下,一把抢回包来,颤声道:“不重……我拿。铮子,不烧了?”
“嗯,不烧了。”邓铮没有多争,前世三十来年的沧桑历练,让他很快便稳住了情绪,亲热揽住邓海佝偻瘦削的肩膀,“爸,快中午了,跟我一起去饭堂吃个饭。我们食堂二楼的板栗鸡饭不错。”
“不,不好吧……我今儿个来得急,没理发,也没换衣服。”邓海又惊又喜,却是弱弱挣扎着,虽欣喜于儿子的突然懂事,心里极想去,却又怕给儿子丢脸抹黑。
“走吧,您是光荣的人民教师。能请您吃饭,是我的荣幸。”
邓铮笑着,半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