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川听得空念老和尚这么说,树脂镜片后的小眼睛闪闪生光,当下便迫不及待地翻开这本《褪凡录》看了起来。他研究洞箫铭文这几年,早已对此类字形有过无数推测构想。而且空念老和尚将当年所记的文字整理成册时,是一行原文、一行译文的格式,更方便孙川上下文对比字形变化。
他这麽翻开书一看,脑子便跟着眼睛粘到书页上去了,浑忘了身边之事,就这么站在原地研究起来。
顾寻眼中的孙川,从开始时就一直是个老神在在、智珠盈握的高大形象。没想到碰上与他专业相关的内容,这位智者立刻形象全无、行为率直得如同小孩子一般。如此失态的表现,反倒让顾寻心底对他更生出了几分亲切感。
陆明轩与周远山二人是极其了解孙川风格的,眼见空念老和尚拿出那本《褪凡录》,二人便知道孙川会是这等模样。他们彼此对视了一眼,陆明轩无奈摇摇头,周远山耸了耸肩,走到孙川身旁,二话不说,伸手便将孙川的眼镜摘了下来。
孙川这边刚刚进入状态,忽觉眼前一花,居然有人把眼镜给摘走了。他急忙抬眼,模模糊糊认出是周远山的轮廓,便急道:“老周你搞什么搞,好不容易大师……?”
周远山把眼镜还给他,指了指将至半空的圆月,道:“你这一头栽进去,等明晚它爬到这个位置之前,你能爬出来不?让我们大伙儿陪着你站在这晒月亮?正事儿还办不办啦?”
孙川闻言撇了撇嘴,心知周远山这下偷袭得在理,便不好意思跟他抬杠。强忍住急切的心情,回手硬是将那本《褪凡录》揣在怀里,朝着空念老和尚深深鞠了一躬,口中道:“方才听大师所言,这些文字能留存下来,实属万分艰难,可以说是大师多年心血所系。如此厚赐,让我不知……?”
空念老和尚淡淡截道:“孙施主何必过分客气,你之博闻强记,实为老僧平生仅见,且又对这些前劫文字素有研究。所以将它交给你,一来算是咱们双方有来有往,互示以诚。二来此事所涉年代之久远匪夷所思,迷雾重重。谁能知道咱们后面还会遇到甚么事?多一个识得前劫文字之人,想必有益无损。”
孙川也是个通达爽利之人,听空念老和尚如此说,便不再多言,双手合十,学着行了个佛家之礼,以示承情。
陆曼曼在科考队的几位长辈中,一向与孙川最谈得来。眼见不用自己故意岔开话题,孙川就解开了心头郁结,还得了额外的收获,心里便着实替他高兴。不过刚刚记起的那个问题,既然已经想到了,她便直接开口向空念老和尚请教。
空念老和尚对顾寻道:“你将译文直接写在地上就是了。”
顾寻点头答应,顺手拖过那支洞箫,便在地上划起字来。
其余几人眼见顾寻居然拖着这么重要的“关键物品”,用来在地上划字,都不禁瞠目结舌。陆曼曼心疼得一下子跳起来,随即想到,这支洞箫是双料“世界之最”,无论怎么折腾,根本就不会有丝毫受损。自己纯粹是瞎担心,看来还是受了思维惯性的影响,总觉得重要的东西就该郑重对待。
其实她哪里知道,顾寻只是用得习惯了。这支洞箫净重七十多斤,顾寻几年来天天带着它,等于是每天都在练负重越野。好在它的尺寸合适,硬度又高。逐渐习惯了它的重量后,这支洞箫在顾寻手里,实际相当于野外万用工兵铲。砸石头、挖火塘、当拐杖、打黄羊……,几乎就没它不能干的事儿。而且它比工兵铲还多了一项作用,闷的时候还可以用来吹个曲儿。简直就是野外求生最佳装备,没有之一。
顾寻动作很快,片刻间就将两行四组十六个字,及其译文也是十六个字,划在了篝火旁的地上。
空念老和尚抬眼向孙川脸上看去,目光中颇有玩味之意。他虽明知对方在文字样本不足的情况下,不可能将这十六个字的铭文都翻译出来。但还是想知道,孙川和他的前任们到底能译出几个字?
除了空念老和尚外,其余几人都站起身来,向地上那两行译文望去。
周远山用肩膀撞了撞孙川,问道:“蒙对了几个?”
孙川扁扁嘴,闷声道:“三个字。”
周远山嘿嘿一笑,道:“将近五分之一呀,条件所限,算是挺不错了!”
孙川郁闷道:“其中‘炼气’两个字,还是当年窦明泉从空念大师那里问到的。”
周远山咂舌道:“合着总共才蒙对了一个?那这幸存的一个是你的成果,还是窦明泉或者再前任贾老的?”
孙川道:“我的”。
周远山笑道:“敢情贾老和窦明泉加在一起二十多年,全做的是无用功?这要是让研究院那帮老家伙们知道,人可就丢大发了!”
孙川横了他一眼,辩解道:“你自己也说了,条件所限嘛!前劫文字和现存任何文字都没有关联,就这么孤零零两行铭文,能翻译准确的几率和中彩票的几率也差不多。现在仔细想想,我译对的那个字,其实说是蒙的也不为过。”
周远山拍着孙川的肩头道:“你就庆幸吧!幸亏空念大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