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辽不怒反喜,“既然你已承认自己谋反,那本都尉就网开一面,留你一条全尸,不动你家人。”
卫辽不会有任何怜悯,身后追随他的八位百将表情也没有任何松动,他们都是征集征夫的秦军,就算大雨延期也斩不到他们。
底下的征夫听到吴广自己都承认,也都哑口无言。
林墨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寒光扫过这里,这正是远处营帐内的闫乐。
吴广转身对视着卫辽,表情认真的问道,“敢问都尉,为何要斩我?”
卫辽愣了须臾,心说你不是傻了,你造反不斩你斩谁?
卫辽身旁的一个百将指着吴广训斥,“大胆吴广,你预谋造反,不斩你斩谁?”
“造反!”吴广眼中露出了悲凉之色。
“敢问都尉,我吴广为何要造反?”
卫辽有些怒了,阴沉着脸,“你触犯了大秦律法,当死,妄图偷生抗法,亦当死。”
吴广的语气感慨万千,“是啊,我吴广是想偷生。”
“可是谁想死?”吴广面向征夫们大声说出了自己的肺腑之言,“我吴广,祖籍阳夏,年三十又五,只是一个大户人家的佃户,春耕夏锄,虽然过得日子不算富裕,但是温饱足以。”
“这种平凡普通的生活算不得辛苦,但是我是真心的想要安安稳稳的过完这一生,比起那些战火中死去的人们,这真的只是我小小的愿望。”
吴光大声询问众人,“我只想平平安安的活着,活着回家,我到底有什么错?”
陈胜眉头一皱,这和计划的不一样,计划中是让吴广说出王虎被自己所杀,然互再按照自己教他的话说,加上些刺激羞辱卫辽的话,逼他出手,可是现在吴广就像是刹不住的马车,情绪激昂的控诉着。
吴广抑扬顿挫的说到,“突然有一天,狗吠鸡鸣声把我从梦乡中惊醒,我被带上枷锁,强征入伍,要被发配戍守渔阳,就这样我离开了家,离开了老迈的父母双亲,妻女老房,可是临行前我答应了家人一定会回家。”
“我想过很多次,去渔阳就去渔阳吧,就算三年五载,或是三五十年,我还有一个家,我还有家人在苦苦等待,待我双鬓斑白又如何,至少我还可以回家。”
“可是天意弄人,连续一月的暴雨,彻底打碎了我回家的梦,按大秦律,失期当斩,我们根本不可能按期到达千里之外的渔阳,我们都会死———”最后一句吴广几乎嘶哑的声音,奋力吼出了自己的心声。
“我们都会死——”这句话传到了每一位征夫的耳中,这一次无论老少,眼中都多了一份黯然,他们都是被强征来的,遭遇都是和吴广差不多。
对于吴广的多言,卫辽十分不满,“吴广,住口!”
“不,我还没有说够。”一想到马上就要和亲人阴阳相隔,吴广已经热泪盈眶。
吴广转向大声质问着卫辽,“我只是想活着回家,难道我们这些穷苦人就该死?为什么?难道我们连活下去的权利都没有?”
卫辽突然放声大吼,“没有!”
“我让你们死,你们就得死。”
吴广沉闷的喊出,“凭什么?”
卫辽轻蔑的扫了一眼众人,“就凭我大秦律法,贱民没有任何权利,包括生死。”卫辽的话语毫不遮掩对他们生死视如草菅的态度。
众征夫就像是被宣判死刑般,就如同掉入了冰窖,心理上最后的那点支持的火苗彻底熄灭。
吴广含泪咬牙反驳,“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卫辽向前走了一步,语气冰冷,“你说什么?”
吴广这次撕开嗓子般,大声呐喊道,“王侯将相难道是天生的贵种么——”
声音回荡在整个操练场,像是雷鸣般钻入了每个征夫的耳中,每个心灵上濒临死亡的征夫都在一遍又一遍默念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气氛就像是凝固一般,清风吹过操练场,就像是施了定身法一样,每个人都陷入了沉思。
林墨注视着陈胜眼前一亮,想着凭吴广想出一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不大可能,也只有他这种洞察力和远见的人才想得出,猜测着这是陈胜告诉他的。
“哈哈!”卫辽竟然仰天大笑,脸色却极为难看“好,好一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佩剑剑光缓缓出窍,下台阶一步步走向吴广,“今天本都尉就让你知道贱民没有生死的权利。”
林墨也不奇怪卫辽急切诛杀吴广的举动,吴广这句话简直就是动摇了封建统治的根基,古人都是“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天子至上”的思想,而吴广这句话,岂不是人人都可做贵胄,人人都能当皇帝,这对于一群死囚来说,无疑是一颗流星坠落般轰动。
确实如此,每个人心中都试图理解这句话。
“王侯将相难道有天生的贵种么?难道他们真的是天生的——”
“天生的?为什么我天生就要去死——”
“他们让我死,我真的要去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