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厅里很安静。
秦沐看着众人,很是平静。
他的面前,放着几份军报的草稿。
夜色已经褪尽,夏天的阳光却仍然并不怎么和煦。这就是北国之夏,透着那么一股子清凉。
一开始是开门设疑,令敌人不敢进攻,再是利用埋伏,吃掉了对方的第一波骑兵;然后利用步兵方阵打乱对方骑兵的进攻步调,最后在对方主将战死之后,利用敌人的慌乱和长途奔袭之后的疲惫,一鼓作气用几乎十倍于敌的骑兵方阵直接冲死那些疲惫之师……
这些战术,要怎么说呢。
很是冲动和不经思考的想法,一步错,则大局全无。可是,如果不是这样的奇策,又怎能仅损失不到两千人,就消灭了整整三千的雪族最强狼骑军?
可是,那之后,苏渐却突然消失了,连同苏渐一起消失的,还有和他一起来的那个白鹿书院的先生。
或者说,是大周棋圣的孙女。
这两人……是私奔了吗?
秦沐扶着额头,想笑,却笑不出来。任他是瞎子,也看得出两人的关系不简单。不过如果说两人真的是私奔……
唉。
秦沐没有时间去想这些事情。总之哨骑已经派了出去,以他们的本事,应该也出不了意外吧。
坐在议事厅里的将领们个个难掩喜色,低声讨论着什么,浑然没有了前两日的紧张。
秦沐摇了摇头。他虽然暂时代苏焕掌兵符,论军阶,却全然不能与这些将领相比。所以他没有办法真的去以上官自处,所以他有些话,也不方便说出口,尤其是现在。正因为他和苏渐同心协力,所以他无法对某些人说教,否则只会落一个“自矜功高”的口实。
就在这时,一个年轻人终于走了进来。众人逆着夏日的朝辉,看清来人,纷纷站起行礼。
一时间,赞美之词溢满了整个议事大厅。
来人,正是昨日一日间连出奇策、扫平雪族三千狼骑的苏渐。不管他愿不愿意,此时此刻,他已经是真正意义上的北望关三军头等功臣。设疑兵,巧埋伏,杀敌将,破狼骑,无论是哪一条,都是居功至伟,何况苏渐做到了所有。
那名曾经大骂苏渐的老将军,此时此刻满脸的敬重和佩服,在苏渐面前行了一个军礼,字字铿锵道:“北望关能击破三千狼骑,却只损两千士卒,此为前所未有之大胜!亦是北望关后数州郡百姓之大幸!我马伏波,为昨日事,向公子赔罪了!”
苏渐哪里敢真的受他赔罪,连忙拦住老将。
“老将军也是为军民百姓计,哪里有罪。况且,我也只是侥幸,老将军千万不要如此。况且……”他对众人一笑,拱手道:“况且,在军中,各位是将领,在平日,各位都是我的叔伯。家父如果知道我在诸位叔伯面前居功自傲,伤愈之后必然怪责于我。诸位还是快快入座吧。”
南萱看着苏渐客套,抿嘴想笑,却也着实从心里佩服他。
苏渐本想坐在最末,但是偏偏这样反而显得矫情。于是他只好半推半就地坐在众人首位,微微含笑,看着不卑不亢,温文尔雅。
秦沐看了看众人,缓声说道:“苏公子,我已经为你记下了军功。而且,这也写好了折子,只要朝廷同意,你就是北望军的偏将军啦!”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诱惑,似乎赢了一场之后,也轻松了许多。
苏渐摇了摇头,说:“不了。多谢秦将军好意。只不过我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做,如果有军职在身,无疑是一种拖累。况且昨天之事,也不过是我稍有点好运气。若无将军协力,我也无法做成。如果说功劳,将军知人善任,运筹帷幄,临敌不惧,勇猛果敢,才是居功至伟。”
秦沐微微一怔,却也早知道苏渐的心思并不在军中,便不再说什么。
只不过,他却觉得十分可惜。如果有苏渐在,北望关应该无忧。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有这样的想法。
苏渐想了想,说:“我们只是灭了他们的前锋,还是因为对方的轻敌和战术失误,赢得颇为侥幸。如果雪族大军一至,敌我强弱之分就会立刻反转。城门还没有修好……不过……将军,我昨天让你造的那个东西,可曾做好?”
秦沐想着那怪东西,佩服地说:“明日之前,必然可以完工。其实这东西并不难以制造。只不过要在上面加上符咒,所以难了些。”
苏渐心头稍宽。
……………………
走出议事大厅,苏渐打了一个呵欠,伸了一个懒腰。
南萱跟在他的后面,看着他的影子,垂首跟随,想着昨夜那一战,脸上有些绯红。
自古以来,少女都有英雄情节。平日里苏渐吊儿郎当没有正经模样,关键时刻,却那般英勇无畏。
“你偷偷摸摸跟着我干什么?”
苏渐突然扭过身子,好奇地看着南萱。
南萱的一颗小女儿心立刻凉了半截,毫不示弱地瞪了苏渐一眼,说:“谁跟着你了?谁跟着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