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来，中考不再遥远，摆在前面的路有两条，要么升学，要么务农，至于外出打工，十五岁的年龄小了点，不合适。务农，注定与土地相依为命，我不愿意，我想改变命运。命运如同将你束缚于地表的地心引力，想摆脱几乎是不可能的，除非外力作用让你升的足够高，也就是说，要想改变命运，非升学不可。那时，升学的最高目标是中专，它是短期内能让你摆脱地心引力的制高点。位置高，门槛也高，中专录取分数线高的吓人，仅少数应试能力极强的尖子生能达到，故而，考上中专的人可谓金榜提名光宗耀祖，大摆宴席庆贺一番是不消说的了。一般来说，考不上中专的人才会去读高中，而对于一个家庭贫困、应试能力又不强的孩子来说，上高中是不明智之举。多数人，中专上不了，高中又读不起，只能考虑技校。技校录取分数线并不高，一般都能考上。表面上，技校的大门是对多数学生敞开的，实际上它设下的非农业户口这道门槛把农业户口的学生拒之门外，岂不是户口歧视？在既得利益者的眼里，歧视算个屁，刺激非农业户口市场的增长从而促进自身利益的最大化才是设槛的本意。槛一设，打开市场，启动宣传。既得利益者校内大张旗鼓地宣传，说什么卖非农业户口，一生无忧，前途无限，仿佛商人以漂亮的玩具撩拔孩子的心，不愁其父母不掏腰包。既得利益者天花乱坠的宣传与儿时医生校内危言耸听的造势，相映成趣，打着不同的旗号，干的是同一勾当。
其实我不过是事后聪明罢了，却喜欢把自己装扮成事前诸葛亮神机妙算，实在是本末倒置，或者说以倒为顺。我无非是想回到过去使自己变得聪明些，或者说去除某些使自己变笨的意图，但这是不可能做到的，正因为不可能做到才有书写的必要，这么说似乎有点绕。事实上我为人行文向来直来直去，极少故弄玄虚颠来倒去，说得好听是行云流水，说得不好听是流水帐。那帐一目了然，单调乏味，是我的时间观念过于清晰？不，是我思绪纷纭，理不出头序，只好将其投入时间之河，随波逐流。
临近中考，思来想去，唯考技校可行，可是昂贵的非农业户口叫人望而生畏，但我还是忍不住跟父亲提了一下，没想到数天后父亲真的给我买回户口，我心头一热，当得知种芭蕉赚的钱全赔上，我心又凉了。中考过后，开始考技校。结果是，我的中考成绩不理想，只达到普通高中录取线，而技校却考得不错，超过录取分数线几十分。考技校的上录取线后才开始填写志愿及档案资料，其中竟有家庭成份一栏，我不知如何写。老师帮我写上贫农两字。我又羞又诧异，总觉得有些不妥，虽未诉诸于口却形于色。老师叫我放心，担保被录取。老师经历过文革，人是过来了，思想还留在那越贫穷越光荣的梦幻里，流淌于他笔尖的”贫农”两字仿佛是得天独厚的资本。殊不知，如今人们已经走向那个时代的反面，视贫穷为耻辱。最终我未被技校录取，只好去读高中，真是不幸啊！量子的分数上了中专线，也未被录取，一样的命运让我获得心理上的平衡，同是天崖沦落人，又相逢一所学校一个班，不幸中的万幸。
录取我的那所高中(付摆中学)位于南宁市近郊，离家百余里远。九月份开学，父亲带我前去报到，同车的还有量子及其父亲，两小时后下车，走过一段弯弯曲曲的路即到。父亲挑着大米及行旅步入校内，我空手跟在后头。望着父亲破旧的衣服、负重晃悠的身影，臆想中来自四周的鄙夷目光，我怯步，拉开距离，试图撇清父子关系，无异于掩耳盗铃，令自己更加羞愧。反观量子，他紧跟提着密码箱穿着时髦的父亲身后，哼着小调，神气活现……
缴费注册时，如同人，百元钞票也要验明正身记录在案，各自记下所交钞票的编码以防伪，这办法比验钞机还可靠。注了册，入住宿舍，然后排队交米，我问称米的人：“这称不会短斤少两吧！“得到的答复是：“真是侮辱啊！“交米换来的饭票，面额不等，有大有小，多吃就多花，少吃就少花。用钱换来的菜票也一样，想吃好一些，就得多花钱。如果你历行节约，只吃青菜，不吃肉，没人管你。我曾想把伙食降到最低以减轻家里的负担，多么理性的想法还是战胜不了原始的食肉**，真是经不起“肉”惑的贱骨头。“肉”惑无处不在。在校领导眼里，我们这些不知肉味的穷学生如同一块块鲜肉……。人心都是肉长的，无处不在的“肉“惑皆来自内心，我们抗拒不了“肉”惑，是因为我们降伏不了自心；我们渴望“肉”惑，于是纵容贼心。
对学校来说，生源即财源。由于被录取的学生很多没来，求生若渴的学校降低录取分数线，继续狂发录取通知单。地毯式的狂轰滥炸是有效的，开学过后还陆陆续续有人前来报到，以至于男女合用的宿舍大楼爆满，挤不下新来的女生。校方以女生优先为由把我们这些住底楼的男生赶往牛棚般的平房宿舍里住。平房本来是用于存放自行车的，因我们的到来车子被赶往露天场所，平房摇身一变成了宿舍，里头双层床铺挤得满满的，其间的通道窄得只能侧身而行，怎么看都像是纳粹集中营。
付摆中学是所普通高中，位于城乡结合部。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