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战‘红五月’干得热火朝天,第一个礼拜,师傅每天上午都来和我们一起上班。我们担心他的身体,多次劝他,工长也劝他,可是师父还是一定要坚持。可以看见宣传栏的进度图表,我们机台的成绩在工段里一直领先,达到了完成生产计划进度的百分之一百二十。
第二个礼拜,我们上二班。师傅也是每天晚上都来,和我们一起干到九点过才回去,工长也经常来观察和问询。第三个礼拜,我们是白班,工长给师傅下达‘命令,’不让他再来。但是,工长每天基本上有三分之一的时间,盯着我们机台。第三个礼拜结束的时候,我们机台已经完成了全部生产计划进度的百分之九十五,全工段也完成了全部生产计划进度的百分之八十,最差的机台也完成了全部生产计划进度的百分之七十五。按照上级的要求,在大干‘红五月’中,必须百分之两百的完成生产任务,向**、党中央汇报,我们工段肯定是没问题的。在开白班、二班交接会的时候,终于看见了工长和师傅的脸上,露出了愉悦、自信的笑容。
工长在讲了大干‘红五月’最后一个礼拜,我们工段的具体安排和部署后。对同志们的干劲、智慧做了充分的肯定。对我们机台提出了表扬,对师傅的工作态度和敬业精神表示了敬意。他最后说:“同志们,这里我不得不多说几句的,是我们的子云同志。不,应该说是子云同学,他到我们这里,到机台,直至今天还不到三个月。可是,他的技术水平,工作能力,与在我们这儿干了三年的老师傅已经看不出有什么差距。子云同志不是我们的职工,是来实习,是来接受工人阶级再教育的一名学生。在此,我代表我们工段,第一,对子云同学所取得的成绩表示祝贺。第二,对子云同学对我们工段工作的支持表示感谢。”工长说完之后,自己还带头鼓起掌来。
可我,除了尴尬、落寞、茫然之外,就是无地自容。我只是期待这种尴尬能早一点结束。在完成再教育之后,他们能在我‘接受工人阶级再教育的成绩单’上,填上‘合格’两个字,也就如此而已。
在工长讲话的时候,全工段的同志都是聚精汇神的听,脸上是兴奋,自信的表情,只有四号机台的朱师傅一直低着头。我感觉这个人有点怪怪的,平时好像总是在沉思,面部很难有适时的表情,他的脸上好像永远没有喜怒哀乐。工长及各位师傅与朱师傅之间,好像总是有一层无形的隔膜,不怎么协调。我感觉工长有些话是针对朱师傅说的,刚好是他们机台,只完成了生产计划进度的百分之七十五。也就是说,在剩下的一个礼拜,他们机台必须保持现在的进度。同时,还不能有任何的意外和闪失。所以,大战‘红五月’是否能取得全面胜利的关键,已经从我们一号机台,转到了四号机台。
下班的时候,我们工段来接受再教育的几个学生商量,准备星期天上午去孝泉玩,被四号机台的轻工小丁听见了,也要和我们一起去。他说他就是孝泉人,可以给我们当向导,还说听老人们说,孝泉是个有很多传说的地方。我看没其他人,就问:
“小丁师傅,你师父是咋的呀,好像总是有心事似地!”
他看着我,犹豫了一小会儿,还是说了。
“哎——,说他是右派,人挺好的。他是个大学生,以前在总厂教育处工作,听说他是教夜大中文的。他当过清洁工、搬运工,我和他基本上是同时到四号机台的。他年龄大,又是有知识的人,我就一直叫他师傅。”
我们几个听了,心里都沉甸甸的,没有人再说话。
早上六点钟,我们就全部到了公共汽车站,六点半汽车准时出发。我们一行六人,有嶲秀、小丁、坚白、叡玉、靘云和我。我们这种人在文化大革命中,虽然又窜又联,但那都是在大城市,到一个小城镇,这还是第一次。所以,每个人都感到很新鲜。
七点就到了孝泉镇,小丁带我们去了一家小吃店,吃了油条和豆浆,还抢着付了钱。理由是这是他的家乡,他还有工资。
走出小吃店的时候,他说:
“子云,先到我们家坐坐吧。现在还太早。八点半我们去姜孝祠,据说那里是‘一门三孝’的祠堂,完了我去找戚爷爷,请她给我们讲‘孝子安安’和‘张献忠’的故事。我小的时候听他讲过了很多次。听说戚爷爷是读书人,我们这一带也只有他知道的故事多了。”
我们一起到了小丁的父母家,他的父母感到很吃惊。埋怨儿子带朋友来,也不先告诉他们。他母亲要给我们做早餐,我们表示他儿子已经请我们吃过了。于是,他马上就去烧开水泡茶。在喝茶的时候,我们了解到,原来小丁初中毕业,刚好十八岁就进了工厂,还当过先进学工。他母亲的眼睛,总是在我们的脸上飘来飘去。我一看,哈哈,我们刚好是三男三女,三个女孩也都是秀色可餐,这就不怪老人家有遐想了。
我告诉丁伯伯,我们八点半要去姜孝祠看看,完了去请戚爷爷讲故事,丁伯伯叹了口气说:
“哎——。他老人家已经很久没给人讲了,有人说那是‘四旧’。他儿子是读书人,解放前就参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