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知返心中有千言万语想要对她倾诉,但在这一刻,在这瓢泼的大雨之中,他竟然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想多看她一眼。
二十多年朝夕相处,直到苍鹭山那一场大战,二人离别两年有余,他们都有太多的语言要和对方诉说,太多的心情要和对方分享。
但这一刻,他们都沉默了。
司徒月婵伸手将脸上的黑布扯下,黑布上染满了她的血,即使是这冷雨也洗不掉,她将黑布塞到柳知返的手里,柳知返握住了她冰冷的手掌。
司徒月婵抿嘴一笑,“我以为你会哭的死去活来,就像那一年我们从离开死水,我跟着姐姐回沧帝城时一样,你哭得好像个女人!”
柳知返咧嘴苦笑了一声,“又不是小孩子了!”
“柳知返,你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吗?”
“你说过那么多话,我哪能全部记得住!”
司徒月婵抓着他的手用力攥紧,仿佛要抓住这世上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她声音低沉,“我记得我曾对你说,不管我们两个谁先死了,剩下的那个要用一生的时间去替他报仇,去寻找复活他的方法,现在我就要死了,我不要你自杀殉情,也不要你今后浑浑噩噩,我要你用你的一生去做这件事。”
柳知返点点头,声音也变得沙哑,“我答应你!”
“我不会要求你今后不娶妻不生子,但不管你和哪个女人在一起,她只能做妾----”
柳知返摇摇头,“我这辈子只会有你一人,你可知你的名字解释了我的一生!”
“是吗-----”司徒月婵笑了,她这一次笑的很开心,“原来我的名字这么重要----”
她笑着笑着眼泪便流了出来,她颤抖着哭道,“柳知返,我不想死,我不想和你分开,我还有好多话没和你说呢----”
柳知返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全身颤抖的厉害。
“柳知返,你要活下去,然后为我们报仇----”
“我答应你,我不会死在这里!”
司徒月婵哽咽了两声,身体变得冰冷起来,柳知返俯首在她唇上轻吻了一口,发现司徒月婵已经绝了气息。
柳知返这时候才终于淌下眼泪,他的泪水好像比这场大雨来的还要迅猛和突兀,因为他不想让月婵看见自己哭泣,不想让她看见自己软弱的样子,因为他不再是当年那个背对着她跟随司徒暮影走上罗刹峰的少年!
他仰起头望向天空,说来奇怪,这肆虐了一夜的大雨,这个时候竟然停了,阴云渐渐拨开,露出一抹微弱的晨光!
“月婵,这绝不是死别!绝不是!”
一声凄厉的吼叫,声音震天,贯穿阴云,罗刹化血尊巨大如山的躯体被天枢剑一剑贯穿胸膛,紧接着还未等罗刹之力修复巨像的身体,它便被一道无影无形的利刃斩碎数百块。
碎块儿散落在地,化作一块块黑色的石头。
古苍天一只手拄着一根石柱,一只手捏着剑诀,气喘郁郁脸色苍白,满头白发凌乱,身体佝偻着好像一个行将就木随时都会死去的老人,天枢剑斜着插在他面前,上面的诸天星辰依旧运转不停,没有疲惫和虚弱。
“月婵------”古霜凛在古苍天身后一声凄厉的大喊,柳知返和司徒月婵被隐元剑一剑贯穿的那一幕他看在眼里,他知道司徒月婵已经死了!
他不想司徒月婵死,哪怕她根本不喜欢自己,就算柳知返将她带走,他也希望她还活着,只要还活着那他就还有机会!
他一下子从地上跳了起来,一把扯住古苍天的衣襟,涨红了脸怒吼道,“父亲,你做了什么,你对她做了什么----”
古苍天一巴掌拍在他的脸上,将他打了一个跟头,“蠢笨不堪的东西!你和你妹妹一个样,都是被邪道妖人诱惑的废物,连你哥哥千分之一都不及!”他一脚踢飞了古霜凛手里的斩云尺。
“怎么,你还敢用这斩云尺杀了我吗?你不配用你哥哥的剑!”
他推开脸色凄苦悲痛的古霜凛,指着柳知返冷声道,“柳知返,你还有什么手段!那妖女死了,这邪魔像也被我所斩,你被我隐元剑透体而过,我看你还能坚持多久!”
柳知返眼中在泪水之中燃烧起无尽的怒火和恨意,伸手在空中一招,撕心裂肺般嘶吼道,“饕餮!”
从罗刹化血尊碎裂的黑石堆中炸起一道血光,饕餮刀笼罩着黑火飞到柳知返手上,柳知返拿回饕餮刀的第一件事并不是将它劈向古苍天。
他低头看了眼怀中的如安静睡去般的司徒月婵,将饕餮一刀刺入她的尸体之中,声音如呢喃,“饕餮,噬魂!”
隐约有一抹金色的光辉,从她的身体里面飘出,绕着柳知返盘旋了一圈儿,然后被饕餮刀上那抹血气组成的怪嘴吞入口中。
饕餮刀血色的刀刃上,留下一抹金色的刻痕。
柳知返轻抚刀身,“替我照顾好她,饕餮。”
他仰头看了看天空,天空之上,古苍天一剑横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