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门赌坊是从不打烊的,有些嗜赌如命的赌徒,通常自半夜赌至第二日凌晨。昨日亦是如此,自清晨起便热闹非凡,摇骰子的声响混杂着诸多吵闹叫骂之声,甚至盖过了公鸡啼鸣。辰时刚过,赌坊内便人流络绎,各色赌徒如往日一般都汇聚于此。
大约巳时许,街上人群也渐渐多了起来,生意人也纷纷开始支摊叫卖了。在这人群之中,一位年轻公子牵着一匹通身黝黑的骏马一路缓缓走来,观其年龄约二十二三岁,肤质细白,大有温润如玉之感,眉宇之间英气逼人,双瞳之内不时闪现着傲慢之意。
他步子虽迈得不大,但行走间,一身白衣锦袍随风轻舞,却鲜有点缀,仅在右衽、袖口以及衣袍边角处绣着几缕金边。腰间一根青丝细带下,坠着一枚绿莹莹的玉饰,周身似羊脂雕琢一般,白光隐泛、杂尘不侵。他左手牵马,右手握着一柄折扇,信步闲游于大街小巷之中,人群中望去,显得极为打眼。
说话间,那白衣公子便行至千门赌坊前,抬头看看上方匾额,随即高声喊道:“管事的,出来给本公子牵马。”这时前院中几个看场子的伙计正在打盹,一时间并未听见他说话。那白衣公子见没人应他,便牵起马来,信步往门内走去,刚迈进大门没几步,便又停了下来,再次高声喊道:“管事的,出来给本公子牵马!”
这一声比刚才更为响亮,显有厉声指使之意。院里打盹的伙计被他这一声叫喝惊醒,都纷纷站起身来,朝赌坊门口处瞧去。众人见那白衣公子生的如此俊美,端的丰神俊朗、玉树临风,只感觉便是美艳动人的女子,于样貌之上恐也比他不得。
这赌坊之中平日里来的尽是些赌徒之辈,这些人本就轻浮浪荡,终日衣衫不整、邋遢已极,只瞧一眼,便知道是一群不学无术、玩物丧志之徒。而这白衣公子却是一身锦袍,显然出身富贵,且他牵着马站在赌坊院中,显得与周遭环境极不相称。
那几个看场子的伙计正兀自纳闷,又听那白衣公子说道:“喊了两声,都无人应我,我还道此间没一个会喘气的呢!”那伙计之中一位名叫白七的走上前去问道:“这位公子,您刚才说什么来着?”白衣公子回道:“叫你们管事的出来,与我牵马。”
白七赖笑一声道:“呵呵,这地方又不是饭馆客栈,您又不是来吃饭打尖的,牵的哪门子马!你若有银子便进来玩,没银子也别在此耽误时间。”白衣公子听他话里有话,也不生气,只冷声说道:“即便是赌坊,也得讲个待客之道吧,如此不讲礼法,也不怕有损元骏的名声!”
众伙计一听,他居然直呼自己主人名讳,一时间都脸色一沉,显得极为不悦。那白七许是听出这公子是来寻衅的,便也不再客气,当下硬声说道:“我家主人何等身份,纵是要讲待客之道,也轮不到与你讲吧。你若是不玩,趁早出去,少在这里与我贫嘴!”谁知那白衣公子却不睬他,只轻蔑一笑,便牵着马径自朝院中走去。
众伙计见他如此蛮横,都纷纷上前阻拦。白七见他果真是来寻衅的,便脱口骂道:“妈的!你当千门赌坊是什么地方?任由你如此乱——”他本想说“任由你如此乱闯”的,但这“闯”字还尚未出口,突然间只觉自己右脸颊上啪的一声鸣响,顿时感到一阵胀痛,分明是被那白衣公子扇了一记耳光。
他立时“哎呦”地大叫了一声,双手捂着脸,只觉眼前金星乱舞,几欲站立不稳,晃了几晃方才回过神来,伸出左手指着那白衣公子道:“你、你果真是来挑——”这一句本是想说“你果真是来挑事的”,然而这“事”字也尚未出口,左脸颊又是一声鸣响,紧接着又是一阵胀痛。
白七顷刻间被那公子连扇了两记耳光,且下手极重,直打得他脑中嗡鸣、眼冒金星,整个人一阵眩晕,扑通一声倒在地上,捂着双颊喷出一口血来。众人只见他两颗牙齿掉落在地,心中不禁一颤,都觉那白衣公子出手过狠。
然而那公子出手迅捷无比,在场的五六个精壮汉子,其时都只觉眼前白影一晃,还未回过神来,那白七便被重重扇了两记耳光。此时人人都看得出,那白衣公子是练家子且功夫了得,一时间五六个汉子都不敢轻举妄动,只将他围在正中。
白衣公子却根本不理会这些汉子,冷笑一声,说道:“我偏要乱闯,偏来挑事,你待怎样?”说罢牵起马来,信步往院内走去。刚走出几步,只见那管事的李文通由内院走来,一打眼便瞧见他,随即问道:“你怎地牵着马闯进院来?”说罢又低头看见白七蜷缩在地,双手捂着脸颊呻吟,当即上前扶起他,拨开他双手一瞧,只见其双颊肿胀通红,两个掌印似是陷入肉里一般,依旧清晰可见。李文通登时眉头一皱,问道:“这是怎么回事?被谁打的?”白七双颊肿痛,根本说不出话来,只抬起手来,颤颤地指向那白衣公子。
李文通站起身来,问道:“公子是哪位?不知我们何处得罪了你?怎地下如此重手?”那白衣公子回道:“我是外地来的,途经大同府,想来寻点乐子,所以便到这千门赌坊来了。我让你们管事的出来给本公子牵马,连叫了三五声都无人应我,既是无人应我,我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