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尔扶着慕浅一步步,几乎可以称得上是“蹭”到了隔壁。
然后慕浅看到了躺在床上的南城。
忍着一身痛站在南城床前,她甚至不敢伸手去碰他,生怕一触碰到,南城就会在眼前一片片碎开。
之前不是没看过南木头气若游丝的样子。摔下山崖时,南木头身上骨折加剑伤,等她把他救出水时,一脸死相,呼吸弱地撑不起胸膛起伏。
可是,对比起现在来说,连那种样子都不知好上多倍。
纹丝不动的躺在床上,敞开衣襟的胸膛没有一点起伏,脸色苍白如缟素,泛起斑斑点点的青灰,紧紧闭着眼眸。中剑时的斑驳血衣还穿在身上,上面的血迹已经干涸,在麻衫上凝成一团团的暗渍。
没有呼吸,没有血色,甚至连体温都没有。若不是药尔指着南城胸口处插满的金针,指着那上头微弱地犹如芥豆之火的颤动,十分确定的告诉她南木头还活着,她一定会认为,南木头彻彻底底的死了。连身体都凉透,尸斑也出现在脸上。
慕浅安安静静的伏在床边,一笔一划细细地用目光描摹南城安详沉睡着的眉眼。
她忽然发现其实自相遇开始,从来没有这样安静的看过南城。
长如蝶翼的睫毛此刻安静的落下,不再煽动。可慕浅知道,若是从前敛眸时,必定会在眼下投出一片浅淡疏影。嘴唇有些单薄但形状却很美好,虽然这一刻毫无血色,可是她也知道,平时那红润的颜色和嘴角消磨不去的憨憨笑意。
看着看着,慕浅忽然觉得,南城那双紧闭的眼睛下一刻就会睁开,清亮的凤眸里满是笑着喊她慕姑娘。
“去了药王谷之后,你能有多少把握?”慕浅没回头,向着身后的药尔问道,声音浅淡而冷静。
“不足五层。毕竟是伤在心脉上,太险。”
“叫我怎么信你?”慕浅收回流连在南城身上的目光,一双圆眼微眯,目光如鹰隼般锐利,顿了顿,继续道“你与我们非亲非故,之前还是刀剑相向,一朝醒来,却是这般古道热肠。我才不相信是看在云清宗的面子上。无利不起早,你到底想要什么?”
药尔闻言抚掌苦笑一声,回道:“你个女娃年岁虽小,说话却怎么这般阴狠老道。在下虽然谈不上侠肝义胆,但也绝不是冷血无情之人,况且这次本就是我那徒儿先行犯下过错,救南城实属应当,况且。。。”
药尔突然缄口不言。
“况且,什么?”慕浅回望药尔,语气淡漠,却不乏压迫。
“我只能告诉你,南城是在下一位故人之子,我就算不要自己的命,也会救活他。”
“故人之子?”慕浅困惑的皱起眉头“可南木头明明说他自己是孤儿,无父无母,也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
“他没有撒谎,他的确不知道自己的父母姓甚名谁。”
慕浅眉头蹙地更厉害,还想继续追问下去,却被药尔出声打断:“别问了,知道太多并不是什么好事。”
慕浅是识趣的人,话已至此,再问下去,反倒是她蠢笨逾矩。
点点头,目光又移回来,安静地看着南木头安静如画的脸庞。静默良久,缓缓问了一句:“什么时候动身?”
“明天。”
慕浅没有再问,窗外初夏蝉鸣有一声没一声的啼着,屋内静得连停息时末尾余音都听的清晰。
缄默良久,慕浅轻淡的声音打破一室寂静。
“你能出去么?我想和他说说话。”声音很轻,如同满屋寂然之中浮出水面的气泡,破裂后再度归于寂然。
药尔站在慕浅身后不远的距离,微微一点头,转身推门便要出去。临在门口,又回看了一眼,只觉得眼前一幕与自己脑海里消弭不散的过往,竟是如此的相似。
推开门,外头依旧是艳阳高照,风和日丽。自家寡言的徒弟坐在木轮椅上,一言不发的舀水浇灌篱笆前几块新开的药圃。
一切安宁如画。
安宁到药尔不禁在心底长叹一声:二十年啊!白驹过隙。若是君大哥和芸娘嫂子还在,也应当会羡慕这安宁的日子。
往事不可追,当务之急,就是救回南城,若是救不活,那等他百年之后,去了阴曹地府,哪里有颜面见他的君大哥。
南城可是这二人拼着命留下的希望,若是被自家徒弟这么一剑断送。他下不去手杀徒弟,杀自己倒可是绰绰有余。若真到那个地步,怕只怕就算是他自绝,也难抵消这份过错。
药尔站在门口正这样想着,而那边少年已经浇完水,推着木轮椅转身回来,与药尔投来的发呆的目光交接正着。
药尔清咳一声,转瞬间眼神恢复清明,向着距自己几步之遥自家徒弟问道:“腿感觉如何?”语气放的自是十分和善,可惜对方压根就不理会,自顾自低头看着膝盖。
忽然记起什么来,药尔倏忽间眉头一皱。“为师忘了,你感觉不到痛。”顿了顿,又补充道“回为师一声就这么难么?”
当初他为徒弟取名阿言,就是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