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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1 / 1)

第十二章

(1)

知道叔叔挨整的消息是在临近过年时的一个晚上。

挨着我们家东侧是个篮球场,南边那个球架子跟前有棵大树,大树伸向东面的粗大手臂上悬挂着一口大钟——是给大队的队员们传递上班或开会等消息用的。

这天刚吃完晚饭,我拿着一盏煤油灯,端着一簸箕玉米去“碾道”碾面。碾道挨着我们家的东面,在球场的北面。“碾道”里面黑乎乎的。我正要用“洋火”把灯点亮,这时里面传出“咯咯”清脆的笑声——是女孩子的声音。再仔细一听:你急啥吗。原来是金凤的声音。随后就是男人的声音:我早就喜欢上你了,让我亲一口……啊,是苑喜的声音。

这声音钻进我的耳朵,就像是一缕火苗撩拨着我的心。他们在干啥!我的心里不禁涌出一股酸水;我咬了一下嘴唇:凤啊,你也太那个了!

但是,这事我没有跟任何人讲,连妈妈也没有告诉;事后我见到金凤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常。心想这面我也碾不成了。于是,就端着簸箕往回走。

这时,便听到大钟被人敲得山响——是跛子敲的。还有人在高喊:打倒邹主任——是乌日格喊的。

他是队里的民兵连长,蒙古族,三十多岁的年纪,是个蛮干而又懒惰的人。说他蛮干,是因为他没有一点头脑,完全是被人利用地去胡干;说他懒惰也没有屈说他,等分产到户的时候最能彰显出他的这一病垢——

他很可能不知道我叔叔的名字,因为人们平时都叫他“主任”,没有人叫他的名字,所以不知道名字是正常的,连我也不知道叔叔的名字叫啥。听到“打倒邹主任”这突然的一声喊,我的心里“咯噔”一下。

(2)

听到钟声,人们都陆续来到球场上。等到看人们都来得差不多了,乌连长就大声说,场部的邹主任,还有一个哥哥,解放前是国民党的人,跑到台湾去了,和邹主任还有联系,他们是在用无线电联系。听说,邹主任的家里有个锃明瓦亮的东西(他说的是粗不锈钢筒),那就是无线电发报机。他经常给在台湾的哥哥发报,报告我们这里的秘密,也就是说,他是个潜伏在我们大家中间的特务,特务啊!大家说应不应该打倒?此时此刻没人吱声。他继续接着说,都不说话,那就是同情他了?!同情一个特务——是啥罪?我不说大家也明白。他的话好像还没有说完就听有人大声说:

乌日格!你在这瞎嘞嘞啥呐?!谁是特务?啊,邹主任是特务?他是特务那是上边的事,跟咱们有啥关系,该干啥干啥去。

范书记扫了大家一眼,说,大家都散了吧。

乌连长感到有些奇怪,便疑惑地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得到的声音自语:不是你让我说的吗?

他们的“戏”演完之后,有的人无声地往家走去,有的人说看戏去了!往家走的人之中大部份又都转回身走向队部了。

(3)

听到叔叔挨整的消息后,范书记本想把我继父的会计一职也拿下,甚至还想召开大会对他进行人身攻击。到那时我的继父可就够喝一壶的了。每天晚上被批斗不说,白天还得进行劳动改造,上班、下班的时候,脖子上还得挂个大牌子,只能猫着腰走路,不许直腰。

我看到有的人就是这样被挨整的。他能承受得了吗?!

范书记想:这样做他啥也得不着,还不如趁机把我和他儿子的婚事圆满了才是上策。所以就去找我的继父提这事,没想到正撞上了继父和女知青**的事。因此便上演了继父被范书记要挟成全我和他儿子的婚事。

其实,这件事范大娘压根就不赞成。一是因为我们俩不相配,这样做会对不起我叔叔对他的好。二是我们家要是同台湾有瓜葛,是不是也会连类他们?

范书记说,你一个老娘们家家的知道个啥呀!第一,不相配也得配,我说相配就相配,那是我看得起他。第二,水生不是他邹会计亲生的,她是烈士遗孤,跟他们没关系。这时候我不去整他就是我的积德行善,我没有落井下石,到啥时候他邹主任也说不出我啥来——何况他现在已经被打倒了呢。

在火盆那边烤火边抽烟的范大娘不快地说,你这还不是落井下石?

范书记强调:落啥井下啥石,亲亲做成了,那就是亲家了,还能有啥说的!

他们的谈话都是后来有人传到我的耳朵里的。

(4)

我找出了叔叔挨整的最终原因:场部的那位团委书记当上了造反派司令——就是不批准我入**青年团的那位。他利用青年人的大无畏精神,开始向一些平时就有矛盾的人下黑手了,特别是那些曾对革命有过功的人更是他“开刀”的目标。

叔叔挨整,再加上继父和女知青的男女关系问题,所以他想利用我来当这个特殊的保护伞。但又很快我这个“伞”就成了破伞了,已经不能起到保护他的作用了,所以,他的命运之路开始下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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