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耀祖伸出微微颤抖的手,从父亲手里接过了这张皱巴巴的银票,看着父亲脸上那一道道纵横交错、如刀刻般的皱纹,不由一阵心酸,泪水差点就夺眶而出。
父亲却满脸期望地笑了笑,转身挑起工具箱,出门干活去了。
看着父亲走出家门,冯耀祖回到自己的小房间里,整理好今天该上交的答卷,沉思了片刻,俯身趴到地上,上半身钻进了床底,揭起地上的两块方砖,露出来一个小洞口。
他伸手进洞里提出来一个小铁皮箱子,爬了出来坐在床上把它打开了,里面竟然是满满的一箱子钱!
有一两二两的碎银,也有二十、三十两的整张银票,林林总总的堆满了这只小箱子,虽然零碎,但加起来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马耀祖拿出刚才父亲给的那张银票,放进了箱子里,这张银票是五十两整,也是箱子里所有的钱中面额最大的一张,他重新盖好箱子,如释重负般叹了口气。
整整六年了,自从他进聚城学府的那一日起,父亲就不停地给他的老师送钱送礼,有时候亲自送,大多数都是给他送。但他自幼就尝尽了生活的艰辛,深知每一分钱都来之不易,每一分钱都凝结了父母辛勤的汗水,因此在他自己第一次送钱给老师的时候就犹豫了很久,左思右想之后决定不送了,把钱偷偷藏了起来。
从此,只要父亲给钱自已送老师,他都瞒着父母偷偷把钱藏起来,后来为了提防父母发现自己的秘密,就在床底下挖了这个小地洞,用一个小铁皮箱子把钱藏进洞里,六年来竟能攒下了这么多钱。
他的母亲是个纺纱工,每天早出晚归,有时还要工作至深夜,他的最大愿望就是用这些年来攒下的钱为母亲买一台纺车,让母亲不用那么辛苦奔波,也能多赚一点手工钱。现在的钱虽然还不够买一台纺车,但他对自己有信心,相信自己终有一天能做到。
若自己的愿望能够实现,就算日后进不了直隶班,不能留在聚城学府继续念书,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何况学府里富家子弟多的是,自己纵然是把所有的钱兑成一整张银票送给老师,恐怕也不及人家的一个零头,老师也未必瞧在眼里,送了也是白送,那就干脆不送。
冯耀祖重新藏好了箱子,感到离梦想的实现又近了一步,心情变得十分轻松,捧起那叠论文答卷,迈着轻快的步伐,出了家门,朝聚城学府走去。
到了学府,他径直朝包育财先生的书房走去。书房门未掩,他轻轻地敲了敲,然后走了进去,在书案前停住了脚步,恭敬地叫了一声:“包先生好。”
包育财坐在书案后,头也不抬,随口应道:“哦,是耀祖来了,就差你的了。”
冯耀祖双手捧着答卷,道:“包先生,这是我的答卷。”
包育财淡淡道:“先放在桌上吧,我现在没空看,今天大表叔要来学府考察,我要出去安排人员迎接。”
“是,包先生。”
冯耀祖放下答卷,退出了书房,慢慢往回走,想到包育财对自己那种心不在焉的神情,不禁有几分气愤,心情也变得郁闷起来。
突然肩头被人拍了一下,顿时吓了一跳,扭头一看,只见一人站在身边,正是卫璁。
他颇为关切地问道:“耀祖,你神情恍惚,两眼发直,不会是病了吧。”
冯耀祖忙道:“我没事,谢谢大少爷的关心。”
卫璁扬了扬手中的答卷,道:“没事就好,我是来交答卷的,包先生在吗?”
冯耀祖道:“我刚出来时还在,现在可能出去了,大少爷快去吧。”
卫璁笑道:“那我过去了,应该是我最后一个交了。”
冯耀祖笑了笑,不说话,他知道卫璁向来游手好闲,早已荒废了学业,他手上的那些论述答卷,肯定是由别人代劳,不过也难怪,以卫府大少爷的身份,哪里还用写什么答卷!
房门虚掩,卫璁也不敲门,直接推开走了进去。
房里无人,包育财已经出去了,卫璁走到书案后的太师椅前舒舒服服地坐了下来,随手将答卷往书案上一扔,学府里人人都惧怕包育财,他却一点也不把他放在眼里。
“啪”一声,答卷落在书案上,激起了一股风,将放在旁边的另一份答卷吹起了几页,又落了下来,里面似乎夹着一张花花绿绿的纸晃动了一下,一闪而逝,十分刺眼。
卫璁觉得好奇,就直起身子,伸手拿过那份答卷,重新掀开一看,顿时吃了一惊,原来里面夹着的这张花花绿绿的纸竟是一张面额一百两白银的大银票!
答卷里怎么会夹着银票,难道这个包育财的钱多得没处放,用银票来做书签吗?卫璁不禁哑然失笑,合起答卷,又重新把它扔回了书案上。
随后仔细一想,又觉得有点不对劲,早就听说包育财喜欢索取学生的财物,表面上一本正经,其实贪得无厌、索取无度,哪个学生送了钱,他就对哪个学生和颜悦色、青眼有加,莫非传言都是真的,而这张银票正是这份答卷的主人孝敬他的?
现在是关键时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