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过客
六、各走各的
吴能看着武兴华一面唱一面比划,脸上像小女娃儿似的神情,不禁笑了。
这首采花谣他小时也听到过,虽然不像武兴华那样记得清楚。一旦听到有人唱,还是想得起来,还能想起小女娃儿们一边跳一边唱的样子,还能想起小女娃儿脸上天真烂漫的笑容。童年的时光很容易就过去,而童年的往事却是一辈子难忘。
他想武兴华和她弟弟都是童心未泯的人,却是不一样的性格。武兴宇性格内向孤僻,武兴华性格开朗大方。时光如流水,一晃5年过去。5年前,他刚认识武兴华时,武兴华留着两条粗黑的长辨子,还有点小女娃儿的模样。到“文革”时,军帽下梳着两条短辨子,走路辨子一冲一冲的,一付革命小将的姿势。现在是一头齐耳短发,少了任性,透出干练。
歌谣唱完,武兴华停下来。她看出吴能在想事,在心里说,童年都是美好的,童年时盼长大,长大了才晓得烦恼多。她已经感到吴能在离她远去。她没有觉得自己和吴能有啥不合适的地方,他已经没有女朋友,为啥还不愿意跟自己在一起。这到底是为啥?看着天井中的栀子花,武兴华说:
“老吴,难道你还是不想下乡去?到我们那里去吧,看看满山遍坡的栀子花,都是野生的,开得自由自在。也许你这一辈子都没有见过这样多栀子花。”
吴能没有说话,只是摇摇头。在他看来,满山数不清的栀子花和花盆里的几朵栀子花,没有高下的区别,不同环境中的不同产物而已。武兴华生活在自由自在的栀子花中间未必自在,自己生活在被培植的栀子花边却是自在的。他觉得没有必要跟武兴华谈论下不下乡这个问题,在他那里,这已经不成问题。
武兴华本想说,从你家天井只能看到巴掌大的一点天,在农村抬头就能看见整个天空。但她也看出吴能不想跟她说这个事,就改口说:
“好吧,不说这事。你的情况方二都告诉我了。你在鸡窝煤挖煤,连天都见不着,有啥意思,再说那多危险啊!伯父伯母该替你多担心啊?我听方二说,你们那个环境很惨。”
“没有啥惨不惨的。别人能干,我也能干,别人能活,我也能活。再说,也不像你想的那样惨,挖煤的同伴说,他们生产队的农民争着去,有些想去还去不了。”吴能说得很平静,干了一年多,心态已经很坦然。
“为啥不能换一个活路干。像方二那样学一门技术多好。你这样聪明,难道还不如方二?”
吴能心想这方二咋啥都跟武兴华说。实际上他也有打算,遇到机会准备换一种工作,挖煤他已经适应。这种苦、这种累他能受得了。连塌方事故他也经历过了,危险他也能承受。没有更新鲜的东西吸引他,他想体验新的东西。4月后,他已经没有在鸡窝煤干,在办病残的事。武兴华的关心,他感受到,明白她一直在关心自己,就说:
“谢谢你。现在办事都需要有关系。不管是找活路干,还是学一门技术,都得有关系才行,不是自己想学就能学的。”
武兴华心里清楚,吴能肯定晓得她的情况。她之所以告诉方二,就是晓得方二迟早会告诉吴能的。
“我明天就回去,现时乡下正忙。老吴,我晓得你对下乡的事不感兴趣,我就不说了。我原来说的话,始终有效。你就是不下乡,我也等着你。而且,我会回来的。”
“小武,还是各走各的吧。你们很快就会有机会回城,我们还不晓得要熬到啥时候。究竟有啥变化,哪个也说不好,我想好了,各走各的吧。”
吴能晓得一些武兴华的情况。武兴华在农村表现得很好,成为公社号召学习的知青榜样。连春节都没有回来过,说是利用农闲,去修水渠。吴能已经晓得上头决定开始招收工农兵大学生,一旦铺开,按武兴华的条件,是完全可能被推荐上大学的。这消息武兴华自然也会晓得的,她父亲是局长,比老百姓更了解情况。眼前的武兴华还是那样漂亮,不过人晒黑了,也壮实了。
吴能想武兴华下乡一年半了,按说应该了解农村的真实情况,但说起话来,还是那种形势一片大好的官样文章的内容。他在鸡窝煤听挖煤农民讲农村的情况,跟上头宣传的内容实在离得太远。所以,他不明白武兴华只是嘴上这样高调,为了以后顺利回城,还是心里真这样想的。如果是前者,他觉得可以理解,如果是后者,他就觉得不可理解。他想起武兴华在信中也提到农民的穷和苦,同时又说,世界上还有三分之二的人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与他们相比,我们国家的农民就幸福多了。
看着武兴华那张俊美的脸,吴能想认识她5年了,他们的思想并没有走到一起。从上山下乡运动开始到现在,一年多过去,他觉得对他个人来说,这一年多里领悟到的东西,超过了过去的二十多年,社会让他学会了许多东西。他检讨了自己和武兴华的感情,抛开思想上的不一致,在做法上,他想武兴华做的是对的。而自己做得不对,每次武兴华向自己明确表示时,自己释放的信号是不明确的,是在躲避。这样对武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