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黄皮
二、四十年河西
看着熊群说话那个架势,李轼明白她在家是居于唱主角位置。这时熊群又冲他说:“当年我见过你哥哥姐姐,你还小,没啥印象。”
李轼想十多年前,自己不过几岁的娃儿,对方哪能有印象,换了一话题:
“熊姐在哪里上班?”
“我在医院当护士。我对你母亲印象很深,同学们都说她很严厉,终日板着一张脸,难得见她笑脸,学生还是比较尊敬她的。”
李轼想母亲在自己心中的形象,就是谨小慎微、懦弱怕事。没想到在学生心中是很严厉的。这时熊群站起来说:
“大兄弟,你和老黄摆摆龙门阵,我有事先出去。”
黄皮放下酒杯,也冲李轼客气地晃晃脑壳:“转来转去,都是自己人,往后有事别客气。”或许因为都是自己人了吧,熊群走后,黄皮指指门口,“我这老婆对我不错,我抽烟喝酒她都不管,晓得我需要应酬社会上这些事。咋样,过来喝一口。”
“我不会。”李轼客气地拒绝了。
“不会好,抽烟喝酒都不是好事。我也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黄皮还是习惯地坐在那太师椅上喝酒。桌上两个碟子里的下酒菜也很一般,一碟里是炒花生米,一碟里是凉拌小菜。酒似乎也不是好酒,瓶子上没有标签。估计打的散装酒。
李轼赶紧换了一个话头:“我看老黄牛走时有点不高兴,不会是因为我来打断了你们说事吧?”
“不是。不怕你见外,我这兄弟刚来向我借钱,我没借他。可能是有一些不高兴吧。”
“在工地上就数老黄牛挣得多。自我来以后,要是不出意外的话,老黄牛每个月能挣四十多块钱。他干嘛还跟你借钱?”
“老黄牛是比你们多挣点,但他开销也大。一来他家吃饭的人多,二来他是黑户,没有粮票,每月的工钱大半用来买高价粮。”黄皮抿了一口酒,放下杯子后,用筷子敲着碟子说,说完还晃晃脑壳。
“啊,想起来了,我听王有才说过他精简下放的事。黄哥,听说老黄牛不是你亲兄弟?”
“不是。他认我这个哥,我也拿他当本家兄弟。我们都是当兵出身的,有缘嘛。大兄弟,你看,人这一辈子,就像下棋一样。你要是一步走错了,接下来步步被动,被压得喘不过气来。”黄皮说完话,仰头把杯子里那点酒倒进嘴里。
李轼不晓得黄皮是在为老黄牛叹息,还是借老黄牛的酒杯,浇自己的块垒,没有接过话头。不过他听杨建国说过,黄皮也还仗义,手上只要有活路,都尽量安排老黄牛。老黄牛也很感激黄皮,黄皮家中一些出劳力的活路都是他包了。好像晓得李轼在想啥一样,黄皮说:
“我这兄弟有时来帮我干点活路,其实我家也没啥活路,再说我手下这样多干活路的人,是用不着他的。宗陵就常问我有没有事情需要干的,我也是说不需要的。不过老黄牛要干就让他干嘛,这样他心里会觉得安生一些。”
李轼想这黄皮还是挺有人情味的,能设身处地为老黄牛着想。接着话题问了一句:
“那老黄牛今天是来帮你干活路?”
黄皮没有回答,而是先抓住酒壶倒满一杯,抿一口后才说:
“不是。今天是专门找我借钱来了。我没有借他,上次借我30块钱,还没有还我。要等他还钱还得猴年马月。”黄皮的口气也显得有点无奈,“俗话说救急不救穷。上次他娃儿淹死的事我后来也晓得了,我给了他20块钱。但平常他总借钱,我就得想想了,我手上倒是有几个钱,但不能都填在他那个窟窿里。我还得有应酬,工地上的钱都是活路完了再结算,在这之前有啥事都得我先掏钱垫着。远了不说,前几天你们跟厂里人打架,你晓得我花了多少钱?听说你也在场?大兄弟,你以后不要跟王有才他们一样,你跟他们不是一类人。”
李轼本想说,这事根本就不赖我们,也不赖王有才,是对方欺人太甚。但李轼还没来得及开口,黄皮自己先说:
“我跟那基建主任送了两瓶酒外加两条烟,花了我30多块钱,还说了一箩筐的好话。这些人得罪不起,不把他们喂饱了,下次有活路,人家就不给你啦,不容易啊。人啊,得到哪个山头唱哪个山头的歌。”
李轼不晓得该说啥。他不晓得黄皮说的是真是假,按杨建国的说法,那基建主任根本就不敢为此事呲毛,怕他侄儿遭报复。但黄皮说的也许是实情,杨建国和宗陵都说过黄皮确实有许多地方也得用钱去填去开道。他们说黄皮也从很多地方捞钱。宗陵说过,机械厂里买的这些砖瓦沙石等建筑材料,多是沿江生产队搞的副业,都是黄皮帮忙联系的,能得到不少好处。厂里那位基建主任也能得到不少好处,好多事都是双方伙起来干的。黄皮既然点到自己,似乎也不好多说啥,听着就是。
黄皮一边喝酒,一边又说开了:“大兄弟,你也不是外人,不瞒你说,我干这行,也有好多年啦,经常也是弄得里外不是人。建设单位以为我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