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醒来时第一眼看见的是一盏悬于天棚的顶灯，它没被打开，四周一片灰暗。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由棉垫铺盖的床上，身上还盖着一张深棕色毛毯。白色铁床，两侧都装有护手，白色床单，以及白色枕套。毫无疑问这是张病床，他试图抬手掀开毛毯却发现手背上扎着针管，袋装药剂正一滴一滴缓缓流进自己的血管。
在病床右侧有一扇窗，窗台边角满是泥垢，玻璃上密密麻麻分布着泥点和污渍。窗外一片淡灰，这是傍晚的颜色，我居然睡了一整天。他将手上的针头扯下，固定药袋的铁架跟着晃动，与地面摩擦发出如指甲划玻璃般生涩响声，格外刺耳。接着有人推门进来，一个穿着淡灰色衬衫的中年人，从嘴角、下巴一直延伸到两腮的胡须被修剪整齐，他的棕色卷发正由灰转白，但整个人很有精神。一对蓝眼在镜片后眨动着，透着暖意，这人似乎有颗怜悯的心。
“你醒了。”中年人说，“我本以为你要晚上才醒的。”他在靠床的位置站住，拉起毯子，小心翼翼地将裹在大叔腹部的纱布解开。“情形还不错，没有化脓，已经开始结痂，但抗生素还是要打完。”他从床头柜里取出剪刀、镊子、医用棉签和卷新纱布，最后拿出一个玻璃小瓶。
保罗和胖杰瑞随后也进屋，“先生，您醒了。”服务生说。
“是的，醒了，但不代表可以被你们打扰。”中年医生边拆掉被血染红的旧纱布边说，“你们身上脏死了，尤其是那个胖子，我费了好大力气清洁伤口，我可不想再来一次。”他将拆下的纱布丢进垃圾桶里，然后用棉签蘸了点小瓶里的药水，在往伤口上涂抹时回头瞪了一眼。保罗撇撇嘴与胖杰瑞一起离开。“我们就在外面。”临关门时服务生说。
“那是个好小伙子，”大夫将药水擦在伤口上，动作轻缓，语气柔和。“虽然冒失了点。”
“是的，他救了我的命。”痛觉从腹部传来，他将视线移向窗外，不远处有颗比他所在小屋还高的老树，它和外面的天色以及久未清洁的窗棂一样，都是暗灰色。“你也救了我，可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叫我鲍伯就行，一个被吊销执照的地下医生而已。”他将新纱布缠好，用剪刀剪断。“可那个男孩救了你两次，你现在身体里就流着他的血。这里除了你只有一个人是AB型血。”
总有一天我会报答保罗的忠诚，大叔靠在床头上想。他还年轻，在匕首使用上颇有天赋，虽然现在离一流用匕首好手还远，但经过自己的指点必定可以突飞猛进。只要一回去就向观察者推荐他，让他进入天眼城，哪怕只当个守卫。
窗外的天空由暗转明，原来这是黎明。“我睡了多久？医生。”
“一天一夜。”鲍伯将工具重新一件件收回柜中，“我原本以为你还会睡上一天。”
“保罗，”他冲着门喊，“通知肖恩，就说我醒了。”
鲍伯用和蔼的目光看向他，“想听听我的建议吗？你最好再休息段时间，五天最好，至少是三天。这样才能让你的伤口完好地愈合。”
“感谢您的建议。”大叔发自内心的尊重他，“可我今晚之前就得动身，我背负的使命让我不得不如此。”他将一张银行卡放在装医用设施的床头柜上，“这里的钱足够你开间正规的诊所，解决被吊销执照的问题。像您这样的人不该与罪犯为伍。”
医生将卡拿起，简单看了眼就收进上衣口袋。“感谢您的慷慨，先生，可是这是西部，没人能脱离科恩家的控制。不过至少我能给孩子们留下笔财产，我有个女儿。”
服务生带着疤面回来后鲍伯自觉离开，二层小房里只留下他们三人。“欢迎回来，”肖恩搬了张椅子在靠近床头的位置坐下，“你伤得不轻，那一定很疼，还会留疤，好在不是在脸上，是吧？”
“和脸蛋比起来，我更关心皮特·科恩的消息。”他看了眼疤面脸上的淡粉色长疤，“既然白塔堡是个陷阱，那么圣十字大教堂也有可能是，现在有人知道小科恩到底在哪里吗？我可不想再一头扎进另一个陷阱里。”
“我——”肖恩咧嘴笑道，疤痕随着扭曲，“将很快知道。”
胖杰瑞不久后就送来了食物，一份三文治，培根煎得有点糊，一碗洋葱浓汤和一份玉米粒沙拉。这是他们仅有的食物，农场里的黑诊所能凑出这么多已是不易，喂饱十几张嘴比救人更让鲍伯头疼。在他即将喝完浓汤时疤面的手机响起，他接起电话走到门口背对大叔仔细听着电话那边的每一个字。当他再转过来时脸上露出丑陋的笑容。“消息得到确认了，邓肯?布罗德本人就在圣十字大教堂。”他说。
那么皮特也一定在，不过在白塔堡遭受攻击后大教堂方面必定第一时间得到消息，此时布罗德可能已押着皮特远在一百里外。“什么时候的消息？”他还是忍不住问，抱有一丝侥幸心理。
“你不是看见了？”肖恩脸上写满了得意，“就是刚刚。”
“可靠吗？”K从床上坐起。
“比我嘴里的金牙都可靠，霍根?韦恩亲眼所见。原本我以为老爷子将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