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定活得更好吗?
骄阳似火,黄沙下临兵的乾坤两道各个汗湿衣襟,虽然当下的国院远不及当年,然而这些可敬的人却有着专属于他们的绮丽。
他们走的同样是破军迹,却没有想到国院最卓绝的绝学在一整列人的演化中如龙如蛇。
逆着光,余烈雪站在扬起的沙尘里,他第一次觉得原来在狭隘的国院竟也有看不完的风景,风景而非那些走过的春光、夏凉,风景也可以是人,可以是事,可以是百态的心情。
从校场出来,过了溯洄桥,他顺着中城外墙回了一趟北阁书馆,若不是事实摆在面前他也不相信自己那日闹出了如此大的阵势,凋敝的北阁修缮得有条不紊,可能是长方炎付出的代价极大,修缮的工匠在原本的基础改建稳固了许多,那些断壁残垣勾勒出的轮廓比想象中宏大得多。
说到长方炎,余烈雪心中多少有些愧疚,那看似桀骜不羁的少年与自己同样非亲非故,却又在自己临难之际伸出援手。自己似乎愧欠他不少。紧跟着他又想起了木素、柳慈,那些流庄认识的故人,他们如今安好,又在做着怎样的事情?那个在旧宁权势最大的人物,那个与流庄一众抱着同样目的的少年。
这些看似平凡,似乎也算是善缘,这样的交情,应该叫做友情吧。
书馆的修缮怕是还要很长时间,也不知道莫老如今在哪。余烈雪一度记得那个红袍老道,他甚至一直怀揣着那本《临兵序》,老道那样做的目的是为什么,《临兵序》里的残皮纸到底存在着怎样的秘密?
他悠悠转身也不见得都是无奈,而令他始料未及的是,自己与那个见过数次面的碧袍少女撞了个满怀。
“喂,你干嘛呢?”
少女似乎也是一副抑郁寡欢的样子但认出撞的人是余烈雪顷刻又笑了出来。
“你这人真讨厌,为什么到哪里总能见到你?”少女漫不经心地跺了跺脚,“对了,我还想问你一件事,姑奶奶我心情颇好,或许你回答得圆满我也就不那么生气了。”
余烈雪被荷花的一席话弄得晕头转向。
面前的碧袍少女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余烈雪并不知道,整个国院学子无论品阶高低都挂在身上,可这少女似乎完全不算是国院学子,但为何左晨,左副院大人那样的存在也要高看她一眼。
北阁的风有抹败草的酸涩,一切转败待新。
“当日你闹出那样的动静可是在醒魂?”
少女说话的时候动人的双眸紧紧盯着余烈雪,她见余烈雪全然不搭理自己,却是急了。
“喂,问你话呢?”
“可能吧。”
“什么叫可能?我常听爹爹说,摸魂蕴论的是深浅,醒魂长短并不重要,人们忘川坐井,观的是天地周阔,了的是尘心命井。你跟我说说,你迷失了多久?”
迷失?
余烈雪想起,类似的问询长方炎已经替自己解答过,在探求命理的世界里长短不重要,那问询迷失的时间又有什么意义呢?
再则,纵然如是,道人真的能够看清自己的命运吗?
他总感觉道藏中许许多多的至理好像并不完全正确。
他没有回答就欲要走,哪知荷花一把拉住了他。
“十日吧!”
余烈雪只好选择妥协,否则他怕荷花根本不让自己走。
“十…十日?怎么可能?十个时辰的光景你竟游溯了十日,我不信,我…”
当少女再度回望才发现原来自己早已不自觉松开了手,夕暮下那少年的背影拖得老长老长,昏黄昏黄。
她若有若无地对着自己的脚呢喃着,“这要是让爹爹知道了,怕也会惊悸吧。”
被女人这样拉着他有种奇怪的感觉,若当日没有不辞而别,是不是竺茉也会这样拉着自己,记忆里坤道的脸浮现在面前,想着浅日下乾坤两道童的双脚浸淌在云雾中,怕是此生都难以割舍这段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