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兰把鸡蛋和小米粥煮好,端到母亲身边,把鸡蛋剥了皮,掰开一半送到母亲嘴边。母亲微微张开嘴,咬了一口,没有咬动,抿了一下嘴。艰难地转动一下眼珠子,伸出手来摸了摸兰兰的脸,一哂之间,蕴含着多少无奈和痛苦。
脑袋向炕沿“咕咚”地磕去,然后耷拉一下,两行眼泪断了线似的,从凹陷干枯的眼睛里滚落下来,一直流到耳边。她努力的睁大眼睛,再次扫了一下兰兰,瞳孔就慢慢的散开了。
想吃的东西,也吃了,生命的起点和终点,最终凝聚在这一刻,出奇的重合起来,没有什么能比。这次序井然的生死离别,更加震撼和悲壮了。深深爱着兰兰的人走了,临走时都没有闭上眼睛,是对这个世界的眷恋,还是对自己女儿兰兰,今后生活的挂念,我们不得而知。
屋里的空气非常的污浊,没有一点气息,兰兰的脑袋,垂在母亲胸前,小声的哭泣着,摇撼着已经死去的母亲。母亲现在什么都有,唯独没有了生命的气息。
鲁掌柜还沉侵在,昨天晚上同二老婆的欢乐之中,忽然听到兰兰的哭声,不觉一阵心烦。这个家谁也不能打扰他,天天做的美梦。
“人都死了,还哭什么,赶快出去,找人帮忙发送。”鲁掌柜羞恼成怒地对兰兰喊道。
兰兰狠狠的瞪了,父亲鲁掌柜一眼,转身出去了。兰兰在路上,边走边想着,偌大个村庄,有谁能帮自己呢?在自己的家境好时,父亲和哥哥,把整个屯子里的人,都得罪没了,现在谁肯帮助呢!想到这里,她的脸上流满了泪水,脚步蹒跚。
这时她看到一个人,隐隐约约的感觉是三榔头,就快步追赶上去,走近一看真的是他,她用乞求的目光,看着三榔头。
“怎么了!哭哭啼啼的,你家又出啥事了。”身体彪悍的三榔头,看到兰兰这个样子问道。
兰兰悲悲戚戚地,把家里发生的事情,向他说了,但她不能确定,三榔头是否能够帮她。三榔头看到兰兰,悲痛欲绝的样子,向自己寻求帮助,心里顿时,有种英雄救美的感觉,而且还是兰兰自己,主动提出来的。
一个人被另一个人相信,是一种幸福的事情;一个人在绝望的时候想到你,也是一种幸福。因为她相信你会帮助她,不管你是否充分的具有,这个帮助的能力,但你一定要,尽到自己的全力去做,应该更是一种幸福。
“你先回去!我一会就到。”
三榔头边走边想着,应该找谁帮她家的忙。鲁掌柜家不幸的遭遇,是自作自受,没有人同情和怜悯。但看到兰兰肝肠欲断的样子,心又不免可怜起来。他知道屯子里的人,是都不愿意来,哪管是送点纸钱,应付一下的心思都没有。
三榔头先到出黑的,黑先生孙福财家,这是他的活,他不能不去。接着又通知兰兰家,在屯子里的一些亲属,随后就飞快地,跑向了鲁掌柜的家。路上他碰见了碧城,乱蓬蓬的头发迎风乱飘,他们一块走进,鲁掌柜破乱不堪的家,鲁掌柜由于一夜风流得了风寒,不住地打着喷嚏,好像对于老婆的死亡无动于衷,与自己不相关似的。三榔头进屋一看,黑先生还没来,转身又跑了出去。
黑先生早上,喝了几口小酒,躺在炕上眯着眼睛,正在打盹,三榔头进屋,把兰兰母亲的死讯告诉他。黑先生急忙起来提了提,肥大的免裆裤,在炕上顺手拿了根麻绳系在腰上,出门向兰兰家走去。时间真是作弄人,几年前风光无限的鲁掌柜一家,现在尽然如此败落。高大的院墙,已经倒塌一边,上面还有不知道,谁家的几只小鸡,在刨食倒塌墙上,暴露出的草籽。
院子里荒草生机勃勃,强大的生殖力,就拘伏在近旁,伺机准备着用绿色的烈焰,燃烧整个院子。人一旦疏于管理,等大自然一旦回过神来,它的恢复能力也是惊人的。蒿草丛生的院子,毫无生机,偌大的院落里廖无一人,一种沉沉的寂静,预示着,几年前的那场屠杀阴云还没有散去。
一种阴森的感觉,笼罩在孙福财身上,常年与死人打交道的他,都产生了一种恐惧。好像几年前的一幕就在眼前,院中那些可怜的小鬼,伸着红红的舌头、托着断胳膊、断腿,披头散发,上蹿下跳正面向他,诉苦喊冤。
吓得黑先生,浑身起满了鸡皮疙瘩,拽着三榔头的胳膊走在院子里。平日这个院子一般胆小的人,是不敢来的,他们说这里是鬼宅。推门进屋,死者还在炕上躺着,张着嘴巴睁着眼睛,还能看得到她嘴里面含着,那半个鸡蛋,人都快硬了。
“装老衣服准备了吗?”
“活人都穿不上衣服,死人还讲究什么,穿上了也会被人拔去,浪费那个钱没用。”
对于自己老婆的死,鲁掌柜感觉就像死一个牲口一样,而且好像还不如一个牲口,牲口死了还能剔肉卖钱,人就不行了。这就是他,对与自己同床共枕,生儿育女多年,妻子的态度。这也令黑先生冷眼看他,出黑这些年,什么样的家庭都经历过,穷的、富得、老的、少的,就是没有看到这样的,真的使他开了眼界。
“你鲁掌柜还叫一个人吗?人字的两撇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