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渊见他突然就走,心中一空,似乎还有些话并没有说完,还该再说一说,可是又一想,又觉得该说的都已说了,再没什么可说。
赤壁却在这时又突然回身。
共为十年的杀手同伴,此时一双虎目内已满含热泪。
这还是北渊第一次看见赤壁流泪,他心中忽地酸痛难耐,险些也掉出泪来。
赤壁却挥袖将眼泪擦去,咧开大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奶奶的死树精,他不敢来,偏要我来。他说让我带个话给你,他运千年功力算了一卦,你明天运气极佳,有惊无险……好兄弟,明天好好干!兄弟等着杀王成功,喝你的喜酒呢!”
这次,赤壁再不停留,关门离去。
北渊立在屋中,最后一句话击穿了他最脆弱的心怀。
他这一年来在仙天境的潜心修炼,几乎让他以为自己已忘记了这恼人的事,直到今夜,他也一直在强迫自己不去想,可赤壁偏偏又提起。
北渊正黯然神伤,忽听有脚步声急急向他所居之处奔来。
北渊从脚步声分辨出是小弟子李青,刚开门,就见李青一头撞进。
“冒失。”北渊不由责怪,“这么晚有什么事?”
“北师兄!”李青却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有一个穿黑衣的女子说是有急事找你,正在无极天院的大门口处被守门师兄拦住了。”
北渊想了一想,猛然一惊,马上道:“快去!”
两人赶到大门口,见那黑衣女子静坐在门口一旁等待,她头上戴着斗笠,遮住了面容。
北渊只看身形便已知来人就是流沙,他立即出了大门,将她拉到路旁树荫处,问道:“流沙,这一年来你都在哪里?”
“从昆仑山出来后,我便去了翼之国。我这次来找你是有一件要紧的事。”流沙环顾左右,见无人能听见,压低声音道:“我已听说惠王明日要祭拜九阙朝天鼎的事。”
北渊点头道:“确是如此。”
流沙道:“你快逃,现在就逃!不然就来不及了!你直接逃去翼之国。”
北渊见她没头没脑地说这一句,问道:“发生什么事?”
流沙道:“惠王知道你的臻人身分,一年前,便决定要将你做成炼心,明日祭拜九阙朝天鼎时,就会将你内力全吸,到时你会成了废人一个!”
炼心无解药,一年之内,体内所炼之气若不被人吸去就会内爆身亡,但若是真的被吸去所有内力,存活希望也只是万分有一。
北渊这一年来体内真气突飞猛进地增长,正是源于拜见清仙的那一夜,原来就在那时,他已被清仙施下了炼心。
流沙本以为北渊闻此消息会震惊不已,没想到北渊却毫无惊讶之色,而是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次轮到流沙震惊。她看北渊神色似乎竟已是知道的样子,道:“前些日子,黑莲迫圣翼公主嫁给他,提到你时,无意中说漏这个消息,纪烟烟让我速速告诉你。”
北渊沉默地点头,似乎能想像到当时的情景。
流沙催促道:“我们现在就走,公主的婚事在四月二十六,现在回去还来得及救出烟烟,而你也可以躲过一劫。中了炼心不可怕,将来我们找个偏僻的地方帮你吸出内力,你再重新修炼,一样可以!”
“谢谢你们。”北渊望着流沙,露出一丝笑容。
但那笑容在流沙看来却是如此苦涩,令她心中一凉。
“流沙,我只想求你一件事。”
流沙有种不好的预感,问道:“什么事?”
“回翼之国,好好活着,你们一定要好好活着。”北渊伸出手,放在她肩上轻轻拍了拍,转身离去。
流沙怔在原地,好半天才清醒过来,但那蓝色身影却已消失在无极天院的大门之中。
碧天湖所在之地是小山之巅,上方还有一处最高峰,虽不及无极峰高,亦是可近云端。
北渊在夜色中疾驰,向上方最高峰飞掠而去。一盏茶的工夫,他便攀上了峰顶。
月正当空,连绵起伏的玉南山脉,在漆黑的夜里犹如蜷缩盘亘的巨龙。
山风吹过,衣衫猎猎而起,北渊被包裹在清冷月光下,听风在耳旁呼啸而过。
空中一颗流星,恰在此时划破天际飞逝而去。
君王既是驾崩,也会灿如流星一般吧!而平凡人的死去,不过仅一钵净土,但人的生命最终的尽头都是一样的,都是消逝。
又一阵夜风掠过,冰冷似渗入了骨髓,北渊不可避免地颤抖一下。他凝望西北的方向,心底突然涌起强烈的思念。
纪烟烟你知道我明天就要生死决战了吗?
纪烟烟你知道无论成败,我承诺你的誓言终将再不能实现了吗?
纪烟烟你知道我纵然突破生死,却仍是被命运所操纵吗?
但回答他的,却只有山间来去呼啸的风。
冷银色的光芒划过一道灿烂弧线,北渊执起溟狼剑,在虚空中以剑为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