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阔的伏龙山脉已然成为巨大而狰狞的磁铁,众多修士便如细小的铁屑一般被吸附而来。天空之上不时激起各色遁光,瞬息间破开远逝。
许慕站在旷野之上,扭头看了着身后金色阳光下,如同刀刃一般锐利的绵延山脊。经过数十日的飞行,伏龙山终是到了。
转过脸对着身前三人一笑,许慕忽然想到了那时两个少年在岐山镇绿荫街上游荡的日子。如今才过去数十日时光,却以感觉再也回不去了。
“慕哥儿,保重,这飞镖仙子施过法,射出之后会自动回转回来,你收好了……”李春秋手中递过三把飞镖,此时飞镖虽然依旧是一片浑然墨黑。但其上却透出一道之前决然没有的锋锐之气。
许慕伸手接过,抱拳冲着白衣女子微微一笑,算是谢过。拍了拍李春秋肩膀,许慕欲言又止,终于还是一言不发的转身,向着那一片高大山脉走去。
“慕哥儿,一定要等着我啊!”李春秋在身后大声呼喊道。
许慕扬起手臂,似是断了线的纸鸢一般招摇一下,用力忍住没有回头。
一路之上李春秋都沉默着。人活着,有时候仅仅是一种心情,而此刻无疑他心情很差。
“门派便有门派的规矩,所以我不能带他入门,这一点我希望你能明白。俗世凡尘最是容易引发心魔,你若是想带他入道途,那便自平定心境努力修炼。修真界乃是以实力为尊。如果你若够强,便是带他入门也无人敢阻难半分。”白衣女子负手前行,清冷的声音回荡在李春秋耳边,行走间自有一股卓然之意。
李春秋仿如未闻,怔怔出神,眼前似乎出现小时候的那个冬天。呼啸的风雪似乎掩埋了一切可以找到的食物,身上穿着单衣,瑟缩着瘦弱身子的李春秋,向着街边人家苦苦哀求希望能得到一口吃食。但是似乎这样一个小乞丐并不能博得人们的同情,他走过了人生最为灰暗的半条街,绝望仿佛银灰色的天空,笼罩了整个世界。也许下一刻就将要倒下埋葬在雪中之时。一只手紧紧握着一个乌黑冰冷的紫薯递了过来……那便是李春秋此生吃过最为美味的食物。
于是这世上少了一个饿死之人,多了一个成天跟在许慕身后游手好闲的泼皮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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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的映照之下,天边鱼鳞状霞云仿佛组成了一条火红透亮的锦鲤,又忽而化作飞腾的火龙。
许慕收回凝视着绝美景象的目光,寻了些干草搓做草绳,将本就破烂的衣衫捆缚妥当,好歹不至于衣不蔽体。
收拾完毕,微微叹了口气,许慕凝神瞭望,远处山麓之地,似乎有一个小村庄。出于妥当起见,许慕还是决定去看看,即使撞不到仙缘,顺着村庄周围水源往上行,也更方便一些。
行了不多时,许慕便已到达小村庄边缘,这个村寨极小,二三十户草屋冒着轻薄的炊烟,袅袅升起然后散去。回头眺望了一下身后已经辽阔的原野,他微微一笑,那个时常粘着自己的泼皮小子,就这般轻易就离开了。
小村寨似乎并未察觉到此时伏龙山上的风起云涌,依旧恬淡。乍起的晚风,冲散了草屋之上氤氲的烟气。
村中遥遥传来一阵咿呀晦涩的乐声,许慕停住脚步,闭眼倾听了一会。
即使是做一个泼皮少年,他也一直有着一颗骄傲向上的心。这一点,早在岐山镇时,私塾里的老学究早已证实。
岐山镇的私塾虽说破败不堪,边陲弹丸之地的人们,虽然每日里重视自身的不凡,严重超过重视学习经史。但是作为孤儿的许慕和方木的不幸之处,也恰巧成为他们可以不受别人影响,带着一腔喜好,随着老学究学习经史礼乐的幸运之处。
晦涩的乐声不是许慕所知的任何一种乐器,少年见识的确有些短浅,所知十分有限的几种乐器大都是在岐山镇的**门前张望得来。但是吱呀乐声所表现的垂垂老矣凄凉意境,却是轻易便可传入心底。
音乐最是能够传达人的心绪,那情感自然是演乐之人的情感,透过这反复曲折的弦声,却能将他那凄凉的心境传递出来。
火红的夕阳将暮色投遍大地,许慕静静站在原地倾听着。他似乎可以触摸到一种看的见得苍老。像垂暮的老人,又似流火一般的夕阳暮色。怔神良久,他回过神来,但是那吱呀晦涩的乐声却早已停止。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的狭长,许慕收拾一下心神,踏着青浅的碧草走向村口的草屋。
灰黄的土胚墙上刻着斑驳的岁月痕迹,枯黄干草铺陈的屋顶,边沿已被岁月腐蚀的发黑。虽是如此,屋顶在夕阳里,仍然仿若鎏金一般熠熠生辉。
这样安宁的世外园景,让自小看惯白石街道,青瓦壁檐的泼皮少年心底生出宁静。心灵也好似澄净下来。
前方一方青石之上,坐着一个身穿麻衣的老者,黧黑的侧脸上皱纹丛生。许慕的目光落到老者身旁。在他的身边放着一个形状怪异的乐器,像是一个有着细骨伶仃的长柄的木锤,他手里握着一把狭长怪异的弓。
老者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转过脸来看着许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