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起的阴风吹得顾凋零有些睁不开眼。随着身形不断的下落,他借着手中长明灯的光亮向下瞧看,只见沟壑下,一片昏暗的泥土在他眯起的眼中渐渐清晰了起来。
眼光扫过,见下处不是河川软泥,反倒是一片硬实的土地。顾凋零心头一凉,本来还存有一分的侥幸心理,此刻也烟消云散。绷紧的身子随之骤然一松,轻轻的将两眼闭上,任灯剑自手中滑落,料想着自己恐怕已再无生理。
“当啷”一声清脆的声响,灯剑先他一步落地。这沟壑下却不比那血池左近,一时回音荡荡缭绕,听来格外的分明。顾凋零本已闭目待死,他此刻脑中似都浮现出骨断筋折这一刻的来临,谁料身子突然间一滞,后衣襟仿佛被什么人抓住,而后但听“嗤啦”一声,他身上这件破袄也禁不住自上而下如此大的冲力,一时丝线断裂棉絮翩飞,而顾凋零则“噗通”一声扑倒在了地上。
好半天也直不起身来,虽然下坠的力道被那一抓之力卸去了许多,但顾凋零尤感周身上下无一处不酸疼乏力,而肋间被这一震一摔,更是疼痛难忍,只是他强挺着让自己不叫出声来。“你是鬼延宗的门人吗?”身边一声平淡的语调响起,顾凋零趴在地上,略略抬起头,寻着话音的方向望去,但见一片漆黑,根本也瞧不见说话人的样貌,当下下意识的动了动手指,指望着能摸到那盏长明灯的所在,却似乎忘了这般的冲力,那盏长明灯又岂能幸免,早已被摔得粉碎,跌在一旁失去了本来的功用。
寻摸左右,皆一无所获,顾凋零也便不再刻意去寻那灯的所在,只是琢磨着这声音的话意,似乎说话之人也不是这鬼延宗的门徒,当下口中回道:“在下误入此地,并不是鬼延宗的门徒。承蒙相救,不知阁下是谁?”
“哦”了一声,与此同时伴随着一折火光亮起,一个中年男子举着火折在顾凋零身前蹲了下来。借着火光,顾凋零勉强的抬头观看,只见此人面黄肌瘦,颜容枯槁,两眼无神似带三分病样,身穿一身八卦道服,背挂长剑,一头长发及肩却不梳起,任它自由的披散下来,此情此景之刻,恐怕说他是刚死的新鬼也不为过。
不像顾凋零这般仔细的打量,那人却只略略扫了他眉目一眼,便即单手提着他的手腕轻轻一拉,轻描淡写般的将他提了起来,随后搬动他的双膝,缓缓放在地上让他坐好,这才和顾凋零单掌相抵,内劲微微的一吐,瞬时自他臂内一股热流传来,让顾凋零感周身都舒畅了许多。
如此导着他的脉息行了一个周天,那人眼瞧着顾凋零的脸上渐渐回复了些生气,方才将单掌一撤,内功渐渐入腹站起了身来,而顾凋零片刻之后也长身站起,先是左右动了动身子,虽肋间仍是有些疼痛,但四肢的酸痛之感却也已然消失不见。
躬身施礼,顾凋零拱手谢道:“多谢前辈相助,敢问可是南华剑盟的前辈吗?”瞧他这身衣着应当是南华中人无疑,只见那人果然点了点头道:“我是南华冥剑门的叶秋,你叫什么名字,来这里干什么?”
“莫非是号称“轻剑飘湖”冥剑门的叶门长?在下顾凋零,却也不知被谁带来了此地……”将三陵市集的遭遇讲了讲,叶秋静静的听完,点了点头道:“我正是为此而来,近来我南华弟子下山办事,有许多的门人许久都不曾见回山,是以掌门师兄放心不下,让我一路下山查探寻由,近来正访得有一门户在四处抓捕少年壮力,便追踪着他们进来,行到此处正巧听见有兵刃落地之声,接着便见你从上落了下来,这才能将你救下,想来是天意如此至你命不该绝,也不必刻意的再来谢我。”
他温和的语音自他那枯槁的面容发出,显得极不搭配,顾凋零虽不在意别人的相貌,但听来心里总是感觉有些别扭,不由心中一动,想起自己曾听人说起过,有句戏谑南华剑盟的歌谣:“天剑沉稳,心剑随流,玉郎风秀,冥剑叶秋。”说的就是南华冥剑门的叶秋如何英姿俊朗,怎么今天一见竟会是这般模样?
“前辈当真是南华冥剑门的叶前辈吗?”心下疑惑,不自禁的便开口问了出来,但话一出口,顾凋零也自觉失言,心道:南华威名之盛,中原武林谁人不知,会有谁敢冒名顶替,当真是唐突的紧。却见叶秋听到他的问话,先是一愣,随后眉目间透出了难以名状的萧索,有些凄然的苦笑道:“怎么,觉得我不像么?”
“在下得罪,不该如此失礼……”顾凋零面现惭色,连忙的躬身谢罪,心中暗怪自己不该这般鲁莽,而那叶秋却只是不语,眼光微微转向了旁边的昏暗处,似是回想着什么,良久,方才默默言道:“也莫怪你有此一问,三年前江湖中谁不知道我冥剑叶秋的样貌,可如今我已几乎足不出户,再要和武林同道相见时,恐怕也都认不出来了……”
一时再也无言,顾凋零怔在那里也不敢再问。却听叶秋顿了一顿,忽道:“你可知凌霄天阁么?”点了点头,顾凋零道:“这凌霄天阁行事阴邪,毫无侠义之风,在下对他们厌恶以极……”叶秋幽然打断他道:“不错,我也不服,想我南华五百年传承,每一代均独领风骚,以仁服众从不恃强。各派心悦诚服,奉我派为尊,至今日也是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