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时分,在这偏僻的小镇里,还尚未迎来一场真正的雪。随着天色渐晚,天气已是愈加的寒冷起来。更有甚者,空气中竟不知何时凝浮出了几许薄薄的霜雾,几缕残碎的冰渣湿湿的刮在人脸上,任一阵风凛过清寒刺骨,使人有些簌簌不堪。
镇口处,龙老儿斜卧在一个小饭铺的门口,耷拉着脑袋,半蜷的身子正在风中微微的抖瑟。只见他深紫色的唇间半晌才飘出了几口呵气,一身破旧的棉袍盖在他身上,豁口处却是几许破露的棉絮豁口裸露在外面。身下几束发了霉的干草,一只嘣了几缺的破碗随意的扔在脚边,两三枚铜钱稀稀落落的散在四周,看样子意识已似乎有些模糊。而与此景相比,就在他近旁的一个饭铺里,此时却是另外的一番景象。但见烟气缭绕中,两三个店小二轮番的穿梭于桌凳之间,随着碟碗不断的拿起又放下,各肩上的手巾板也早已不觉间湿了个满透。但饶是如此,彼此额间鬓角的汗水依旧滴滴答答的淌落下来,此时似乎也有些顾不得了。一时间这小店里吆喝声,咒骂声,敬酒行令声此起彼伏,随着菜肴中飘出的缕缕香气,悠悠荡荡的传到了店外……
不远处一户低矮的房檐下,一个面色坚毅的少年默默的注视了许久。一路行来,似这般相差的景象他原已见的太多太多。
下意识的低下手,捏了捏腰间干瘪的钱囊。少年脚步凝重的走到了龙老儿身前,探手一伸先将那老儿抱在怀里,扶着他缓缓直起了身子。随即在耳边几声轻轻的低呼,挽着他那乏力的肩膀让他斜靠坐在酒铺幌下的杆子上。与此同时抬手轻轻在他的背心处敲打了几下,而后但听几声咳嗽响起,转眼的功夫,龙老儿悠悠的醒转了过来。
半睁着眼皮微微的眨了眨,龙老儿的眼前渐渐浮现出了一张清秀的面容。只见这张脸上剑眉微皱,淡紫的唇间。通贯的鼻梁两侧,一双深邃的眼睛,瞳孔处却仿佛覆上了一层淡淡的薄霜。年纪不过二十上下,却是两腮深陷,面色十分的惨白。
怔怔的盯了他半晌,见那少年仍颇为关切的注视着自己,龙老儿此刻却仿佛自己在梦里了一般。空张了几回口说不出话,眼角余光茫然的向四周扫了扫,此时却听那少年言道:“老丈你可好些了么?如此时节万不可在此睡倒。”说着抬眼望了望天,“再过些许时候,夜近寒生,必侵袭进体,届时岂不妄自送了性命,还是赶快收拾收拾回家去吧。”
听眼前那少年开口,龙老儿仿佛这才回过了神来,当下叹了口气,颤巍巍的举着双手应道:“小老儿这里谢过公子的救命之恩。不瞒公子说,我何尝不想回到家去,只是腹内空空,一天的饭食尚无着落。家中子女非小即病,也都在等我回去过活,还望公子可怜则个,赏些钱下来,小老儿给您磕头了。”
“这……”少年微一踌躇,面色更加的难看,抬眼见那龙老儿挣扎着已欲站起身来,赶紧用双手相搀。不料龙老儿身上乏力脚下原本虚浮,只见他两腿一个趔趄,“噗通”一声顿时跌倒在地上。
赶忙抢上前去扶着他重新坐下,少年正欲作答,却见酒铺中走出了两人。一男一女,当先一个乃是条健硕的汉子,身后那女子是个妇人打扮,看穿戴虽是一身粗布遮体,却无半分补丁在外,一时衣食应无忧虑。两人经过龙老儿和少年身边时扫了一眼,随即听那妇人道:“当家的,看那老头多可怜,这么大年纪还要当街要饭。”“是啊”,点了点头,只听那汉子道“如今这世道也不知怎么了,你回去和家里那几个小崽子说,再他娘这么游手好闲,老子就是把命赔上也不够他们折腾……”说话间两人又行了几步,突听背后有人道“且慢!“接着便见人影一闪,那少年已然挡在了面前。
“小哥有事?”那汉子刚喝完酒,满嘴的酒气,说起话来中气十足,下意识的伸出手将那女子往身后拢了拢。却见那少年一抱拳,言道:“壮士请了,在下刚听两位所言,对那老丈都颇为同情,既如此为何不仗施援手,拿出几个钱来解他之忧呢?”“什么?”那汉子有些嘲弄的转过头对身后的女子说,“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没成想遇见了个疯子,我活了四十来岁,还没见有哪个人会让我拿钱给乞丐……”“就是,你可怜那老头,自己给他几个不就得了。”那女人初时见有人拦在面前还有些害怕,此时却不免咕哝起来。
那少年面色一红,再次低头拱手道:“在下……在下囊中实在羞涩。”“你会没钱?啧啧啧……”那女人说着,上一眼下一眼打量着那少年的衣着,随即一脸不信任的摇了摇头,拉着那汉子便向前走,边走边道“当家的,这人真是个疯子……”
“两位留步!”眼见着那男女再不搭理自己,少年赶忙紧走了几步,抱拳当胸道:“烦请两位帮帮忙吧,在下委实已是身无分文。这老丈如此时节当街乞讨,偌大的年纪,倘有一线出路想也不至如此,况两位刚才路过时口中所言所语,也俱都有怜悯他之意,只当在下替那老丈求告两位了。”
“我说你这人好烦啊!你和那老头是什么关系?”
“素不相识。”
“哼,素不相识!鬼才信!若非你们是至亲骨肉,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