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欧,西元一二九六年)
弗里堡。
在城堡靠南面的地方,是一个由缤纷的花丛与一排排苍翠的松树围成的私人园陵,这个王族墓园这里大约有两百多年历史,埋葬着历代王亲国戚的英灵。
深夜,塞厄迪尔跪在一个十字架墓碑前,向石碑的底端递上一束玫瑰花。
这束玫瑰花是他精心挑选的,每一朵都是冰雪般的纯白色,一种极其凄凉的冷色调。
沉默了许久,这名年轻男子缓缓地站起了身。他并不是一个人来到这座墓园,在一旁站着的,是刚与他新婚不久的妻子,维纳斯。
“真是难为你了维纳斯,你才刚嫁给我,就要遭受亲人离去的伤痛。”
“塞厄迪尔……”维纳斯却是一脸担忧地念叨着他的名字,“妹妹的死,都怨我,怨我没能好好照顾她。
说着,她上前蹲下身拉着丈夫的手,“但愿妹妹能够在这里安息。上帝保佑她能够升入天堂。”
虽然口中这么说,但维纳斯很清楚,自己的妹妹卡茜利娅要去的并不是天堂,而是堕入地狱。
只因卡茜利娅是自杀的。
因为她是自杀而死的,所以她的灵魂无法得到救赎。
因为她是自杀而死的,所以她将受到死神的诅咒。
“维纳斯,你好像有心事呢。”塞厄迪尔微笑着,用温柔的眼神看着维纳斯。
她,维纳斯,他的妻子。
她真美,在夜晚那皎洁的月光下,艳丽的红发,雪白的连衣裙,一双白皙修长的手臂。在月光下,少女的裙衣随夜间的花丛中风拂动,如同湖面上的涟漪,她的一切都是那样的唯美。
塞厄迪尔和维纳斯是表兄妹,他俩是在王宫里一块儿长大的,从小形影不离,把她跟他终生连接在一起的,是比爱情更牢固的关系——王族之间的利益纽带。
她和他从小在一起,是上一辈的意愿,但那时还是孩子的他们什么也不知道。不过值得庆幸的是,两人是真心地喜欢彼此。
后来才有了这段婚姻。
“亲爱的,真的要去参加那场战争吗?不要离开我好不好?”维纳斯用着乞求的语气对他说,满脸关切地看着他。“我已经失去了妹妹,我不想自己的丈夫也从我的身边离开……塞厄迪尔——我需要你!”
塞厄迪尔沉思着,没有回答她。
“将军的部队还在等着我呢。”他转过身背对着维纳斯,表情阴沉。
“不要去了行吗?现在是晚上啊,还不是出征的时候……战况真的那么紧急吗?”维纳斯的眼眶红了,痴痴看着恋人。
“我只要求你多呆一个晚上,我只想你在我身边……就和从前一样,一起度过宁静的夜晚。我们分别了两年了啊,塞厄迪尔……好不容易见到面,你却又要这么急着离开……”
这时,准备离开的塞厄迪尔又转身面向维纳斯,轻轻地握起她的手,面无表情,“你还不明白吗?在战场上领导士兵与敌人厮杀是我身为王族后裔的宿命呀。听话,维纳斯,等着我回来。”
说完,他温柔的笑着。这笑容就和男孩小时候一样甜,但维纳斯明白,这是他牵强故作的笑。
她明白,自己的丈夫身为国王亲自封赐的公爵,他要去的是发生叛乱的班哈布斯,然后平定那里的叛乱。而那个叫班哈布斯的地方,是在遥远的洛温茵河南岸,那里有着凶残狡诈的尼德尔人,有着恶劣的环境与天气。
站在至亲的坟墓旁,看着丈夫奔赴遥远的战场的背影,这个女人会是怎样一种心情?
……
两个月后。
夜。
死寂的夜。
塞厄迪斯公爵的宅邸中,一个穿着一身雪白色衣服的年轻女子在城墙的过道踱着步,皎洁的月光下,女子那满头红发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也就是这个维纳斯最绝望的时候。
自从塞厄迪尔出征后,她每晚都被同一个恶梦折磨。
梦里,是她的妹妹,卡茜利娅的亡灵在纠缠着自己。
维纳斯很明白,妹妹本不应该这么年轻就死的。
只怨她们姐妹爱上了同一个男人——当今圣格莱斯国王的弟弟,年轻有为的塞厄迪尔公爵。
就在塞厄迪尔与维纳斯新婚的那个晚上,就在那个本应该举城都为这对恋人祝贺的夜晚,年仅十七岁的卡茜利娅从城堡最高的地方跳了下去,给他们这对新婚夫妇献上了来自地狱的“祝福”……
而妹妹下坠死亡的那个残酷血腥的场景总是在维纳斯的梦中重放。
每一次,她都会尽力避开目光,不去看那妹妹的脸——然而,每一次,不知什么原因她都被迫看到那张脸,仿佛无法逃避一样。
永远是那张脸,卡茜利娅流满鲜血的脸
永远是那张脸,妹妹死去后破碎的脸。
……
然后维纳斯便在尖叫声中醒来。
今夜,她依旧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