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夏初,春汛来袭,掌河津及营造桥梁、廨宇等事的士曹衙门便忙碌起来,尤其昨夜一场暴雨过后,更是给汛期防洪事宜增添了紧迫性,而这些时日来士曹陈思承操心的便是防汛事宜,每日早出晚归,带领工匠做加固堤防、监测水位这些防汛准备,十分辛苦,便是在这个过程中,士曹衙门的人发现了在越江边一座凉亭中被害的麻爷!
那凉亭周围的景致十分秀丽,即可欣赏越江的奔腾开阔,又可踏青赏花享受春日的和暖微风,平日里是城中百姓休闲的好去处。
而此时,这凉亭却成了命案的案发现场,被一干士曹府的军士团团围住,数名军士手中燃点的火把熊熊燃烧着,将凉亭照的如同白昼,李闲正强忍着悲痛查勘现场。
凉亭内的布置很简单,只有一张石桌四条石凳,麻爷正襟危坐于其中一条石凳上。
他的眼睛犹是睁着的,腰杆挺得笔直,满布皱纹的脸上挂着浅浅的微笑,若不仔细看还以为他仍旧活生生的坐在那里,新任的仵作已经勘验过尸体,基本可以确定麻爷是中毒身亡,只是无法确定是哪种毒药。
石桌上摆了几碟小菜一壶酒,两盏酒杯相对,还有几只燃烧殆尽的蜡烛,显然还有一人与麻爷对饮,这人自然也就是毒害麻爷的最大嫌凶。
掀开酒壶闻了闻,那酒透着一股说不清楚的酸味,李闲便把云电唤过来,让他带着酒壶去找许神医,以许神医的医术,应该可以辨别出酒里是下了哪种毒药。
做完这些李闲仿佛累了,便坐到麻爷对面的石凳上,愣愣的与麻爷四目相对。
眼前仿佛还是那个被老母亲喊小麻子而有些尴尬的老人家,正在冲着他淡淡微笑,想到那还不知道儿子噩耗的老太太,李闲的心情沉重的无以复加。
“老爷子也是本官很敬重的人,本官实在想不出会是什么人竟忍心对他老人家下此毒手!”旁边一直陪着李闲勘察现场的司士参军陈思承不无悲痛地说道。
李闲默然无语,勿部昕也是狠狠一拍石桌桌面,咬牙切齿道:“李兄,难道你还要继续妇人之仁下去吗!”
李闲沉默,一旁的越江水风尘澒洞,隐隐奔腾出雷鸣之声,仿佛也在为麻爷的不幸而悲愤号哭。
陈思承并不知晓内情,所以不知道勿部昕所指的是什么,也不便开口相询,便道:“因为到了春汛期,夜间的城禁开放,以方便汛期受灾百姓入城,不过城防那边但凡出入人员必须严格登记载册,想来麻爷还有谋害他的嫌凶也都有记录,我已经让人去召城防负责人过来,两位大人稍安勿躁。”
勿部昕点点头,“陈大人想得周全,有劳了。”
陈思承道:“下官也心切抓到谋害麻爷的人,这样的老人家都能下得去手,这等人该千刀万剐!”
勿部昕又望向李闲。
李闲目光冷冷的回望向他,眼底深处闪过刀锋般锐利的杀气,冷冷道:“勿部兄放心,若真是胡万生谋害的麻爷,本官必不饶他!”
这是如同惊雷般的一句话,震得陈思承失声道:“胡大人?李大人何出此言呢?”
话音未落已有士曹府的人带着一名队正模样的军官来到凉亭外。
陈思承一时间仍难以消化李闲所言,只是不是追问的时候,便神情凝重的没再说话。
凉亭里其实只有李闲、勿部昕、陈思承还有一直跟在李闲身边沉静如水的宁无瑕,再就是仿若还活着的麻爷。
那名队正模样的军士来到凉亭后,目光先是扫过麻爷,然后掠过李闲一众人,即便是宁无瑕绝代芳华般的美丽也只是让他稍稍惊讶一下,便移开视线。
“末将番禺军府队正吕翰见过诸位大人。”军士见过礼。
原来是番禺军府的人。
李闲看着吕翰,沉声道:“吕队正,今夜可是你在西城门带队值夜?”
“正是末将。”吕翰应声,腰杆挺得笔直,器宇轩昂,管中窥豹,可以想见勿部珣治军的番禺军府必定兵强马壮、训练有素。
“那之前可有行迹可疑的人出城?”李闲目光如刀,面沉似铁,这并非是针对吕翰,实是心头因麻爷之死而涌起的愤怒无处宣泄,便不自觉表露了出来。
一旁的陈思承则对李闲心生敬佩,因为他知道李闲怀疑胡万生,可在问吕翰的时候仍能客观发问,没有直接挑明,这种秉公办案的心思着实难得。
吕翰并没有因为李闲的注视而有所紧张,有条不紊地回道:“启禀大人,这两日春汛冲垮了西郊多处民房,不少灾民选择晚上入城休息,所以司马卢大人特意下令解除西城门的门禁,并着令末将带人严加守护,加强夜间的盘查,这几日都是末将负责夜间,从未有过懈怠,并未发现有形迹可疑的人进出。”
“你能肯定?”李闲沉声质疑。
吕翰闻言面露愤然之色,毫不畏惧的冲李闲道:“看守城门乃是末将的职责,请大人莫要怀疑末将的能力!”
李闲被他顶得一愣,倒没想到这个小小的队正还有如此胆量,不禁对此人高看几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