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片刻,一旦想起家,想起家乡的水土,想起父母的身影,想起小时的玩伴,想起稻田涨满水时,从池塘、河道里涌进稻田的巴掌大小活蹦乱跳的鲫鱼,想起小时拿着一根织毛线衣的铁针弯了尖头钓黄鳝,想起那些熟悉的乡音和邻里,不但心里微微地酸,就连眼眶,似乎也多了些湿润。
忽然之间,沈齐有着强烈的回家冲动。
这种冲动,在沈齐关于另一个灵魂碎片的记忆里,从未曾有,那一个记忆碎片里,哪怕在功成名就光宗耀祖后,对家,对家里的亲人,都带着一种类似于施舍的姿态,矜持、自傲中混杂着对自己出生之地的不屑。
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那个世界的修士,多半如此。
于是,沈齐突然又觉得很幸运,这一刻的自己,仍能为一些触及心灵的事物和情感而感动,感动,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也在这感动中,沈齐脑海中又闪过了一个镜头。
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流着两条鼻涕,笨拙地跟在一个十几岁男孩身后,伸出的手中举着根棒棒糖,嘴里含糊不清地道着:“哥哥,哥……吃,好,好吃……”
眼眶中终于有什么东西溢了出来。
凉凉的,钻进嘴角,又涩涩的。
那是,妹妹……
有多久,刻意遗忘的妹妹……
脸上蓦地一凉。
“下雨了?”沈齐从回忆中脱身而出,兀自带着几分伤感。
“好象,不是雨水的味道。”
脸上、胸前都是湿漉漉的,仿佛被人泼了一盆水,鼻中闻到的,却是啤酒气味。
啤酒泡沫,粘在衣服上,肌肤上,滴滴答答往下掉着,脚下湿了一大片。
一股戾气,猛然冲上心头。
沈齐的脸,铁青一片。
“谈山,你到底想怎么样?”一个愤怒的女声,似乎是张芝华的。
“不怎么样,张大明星,你身娇肉贵,我买又买不起,打又打不得,摸又摸不到,能怎么样你?”一个懒洋洋的男子声音,低沉沙哑。
“有本事你就冲我来,把酒泼我朋友身上算什么英雄?”张芝华气冲冲的。
“谈山,你是一点也不把我放在眼里?”赵小芸的声音。
“哎呀,那怎么能呐,您赵大小姐是谁?那是一线大明星啊,老公是个大导演哎,我一个小小的谈山,还不被您给一口灭了?”男声阴阳怪气地接话。
“谁不知道你谈山是西店一霸?”宁蕾的声音。
沈齐脸色一点一点缓下,睁开眼,拿起桌上的餐巾纸擦拭着衣服。
他想起来了,做成了生意,答应了和几个女人出来吃夜宵,顾云烟有事先走,结果自己一路上都在发愣想着心事。
至于自己发呆后发生了什么,他全无印象。
视线中,一个身躯强健的男人正坐在对面,大概就是几个女人嘴里的“谈山”。
大排档中的附近两桌,七七八八坐了二十个人不到,一色剽悍的身躯。
“哎呀,小白脸醒过神了,我就说嘛,肯定是丢了魂魄,得泼点酒才能回魂。”谈山不屑地笑。
“是你把酒泼在我身上的?”沈齐脸色如常。
谈山摊了摊手,耸着肩:“你说是就是吧。”
他伸手从裤兜里掏出一张百元大钞,两指一弹,飞到沈齐身前:“小白脸也不好当啊,来,给你一张压惊费,怎么样,谈哥我够不够意思?”
“够意思。”沈齐笑眯眯地伸指拈起了纸钞。
他记起了一个镜头,某位电影男主角烧了一张百元美钞,就着火,点燃了嘴中的香烟……
自然,沈齐没有那么浪费,钱财虽是身外物,赚来也是辛苦,怎能奢侈到用来点烟?
把百元大钞放入口袋,顺手从裤袋里拿出一包烟和火机,抽出一根,点火,一个灰白色烟圈,从嘴里喷出。
沈齐惬意地抽了几口烟,笑了起来:“看来,人长得帅有时也会倒霉,惹来是非。”
“帅你个鸟啊。”边上两桌叫嚣。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就你也敢说帅,骂你小白脸是看得起你,装什么逼。”沈齐没怒,谈山先发火了,瞪着一对牛眼,单手拿起一个啤酒瓶砸在桌上,“砰”的碎片四射,“老子对你客气几分,你倒开起染坊了。”
“张姐,我帅不帅?”沈齐没理会谈山,转过头朝着张芝华摆了个POSE。
“帅,怎么不帅,帅到惊天动地。”张芝华气怒未消,“谈山,你还是不是个男人,想玩老娘就摆明了车马来。”
沈齐一乐,终于知道自己是背上了一个黑锅,被人当成了情场上的竞争对手。
撕破了脸皮,谈山也露出了真面目,脸上露出狰狞的笑,一道从眼角直到下巴的疤痕蜈蚣般扭动:“老子就是想玩玩你,怎么,别的男人能玩,老子就不能玩?装什么清纯,老子又不是玩了不给你钱。”
“我谈山是什么人?西店方圆上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