懂医的人里,却是他最晚意识到她身体的问题。
在董信的印象里,他的师父从来都是健康,明媚,温柔,包容。她很少生病;她很爱笑;她
总是爱穿一身明亮鲜活的红衣,透着张力和热情;她会做好吃的饭菜;她……董信从没想过,蔡妩有一天会生病,会倒下,甚至会……死去。在他眼里,她是他的恩师啊!她教他,养他,栽培他。他还没有成才还没有回报施恩。她也还那么年轻。怎么可能会有那种属于树欲静风不止的情况存在呢?
董信给自己找了很多条理由。最后是勉强说服自己其实是在杞人忧天。说不定隔天就会证实这件事的荒谬和离谱。而师父自己自然也能想透整件事情,然后放宽心事。
董信承认,自己有了些侥幸的心思,这是医者所不该有的。但是在离开时,他还是跟杜若嘱咐了:“可能师父最近心情会不好,你好好看着。若是有什么事情,你就差人去惠民堂。”
杜若刚被他安抚下的心脏,立刻又因为这话提了起来。她在慎重地点头以后,一点不敢怠慢,转身就回去蔡妩那里。
蔡妩此时已经起了床,正有些发愣地盯着铜镜,拿着梳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理头发。杜若很只觉地走过去,接过木梳,看着蔡妩略显苍白的面色,劝慰道:“姑娘,可是最近忙活赶路,累着了?”
蔡妩愣了愣神,然后有些恍惚地点点头,可有可无地答道:“兴许吧。杜若,梳了头,去到书房把笔墨拿来。我想写信。”
杜若一下警惕起来:“姑娘,阿信不是说了,您没事吗?您怎么……”
蔡妩闻言失笑,转过身看着脸色难看的杜若:“你在想什么?杜若,我只是要跟颍川写信,告诉阿公和娘,说我们搬到邺城了而已。”还有就是,我想问问老神棍,我到底……是怎么了?
当然最后一句,蔡妩没说。杜若自然也没听到,她只是心里暗自松了口气,然后就拿着梳子,尽职尽责地为蔡妩梳起头发。
将近中午的时候,郭嘉从曹操那里回来,一脸的疲惫。自邺城克定,曹操就有意把一些官衙,府台都从许都搬到了邺城。但是刘协却还是呆在许都皇宫里头的。于是现在就形成一个很奇怪的现象:北方,名气上的当家,在一个地方。实际掌权的在另一个地方。这种名实的分离导致的就是两个利益集团的加速分化。曹操搬迁邺城不光对北方袁绍旧部有个震慑,也能更好的安抚因为袁曹之战而终日惶惶不安的河北百姓。当然,曹操本人似乎还有意通过此举让权力更集中化,也有意促使一些在汉室天子和当朝权臣摇摆不定的中间派更加快速的做出选择。
不过这种政治中心的过渡期总归是有一些乱七八糟的琐事存在的,现在邺城人手还不算太多,有一大波干事的还在许都没来的及迁过来。所以就目前而言,曹操本人和他所有僚属都属于一个人当两个人用。每天都恨不能多出两个时辰来处理阅不完的公文,看不完的书函。
可是即便是才从一堆公函里头昏脑胀地脱身出来,郭嘉还是在回家第一时间就凑到蔡妩跟前看了看蔡妩脸色后,嬉笑地凑到她耳边,没正形道:“昨晚累着了?”
蔡妩扭过头,压下心里的隐忧像平常一样狠狠地瞪了郭嘉一眼:“最近很忙?怎么这时候才回来?”
郭嘉边操起筷子,边满不在乎地笑道:“忙啊,!忙的很呢!你看,你夫君我都忙瘦了!”说着郭嘉故意把脑袋凑到蔡妩眼皮底下,把蔡妩给狠狠吓了一跳。
蔡妩“啪”地一下拍开郭嘉,只是另一只手却方向一转,从盘子里夹了一筷子萝卜丝,无视郭嘉的控诉、委屈和抵触:“那就多注意身体。多吃点儿。别挑!不许偷偷吐!”
郭嘉硬着头皮,跟吃黄连一向,把蔡妩夹的萝卜丝一根一根往嘴里送,送完劫后余生般狠舒了两口气,正要说什么,却见蔡妩筷子又可疑地伸向了盛萝卜的盘子,赶紧拉着自己地食案往旁边躲了躲:开玩笑,他又不是傻子。明显,今天他家阿媚情绪不对,他可不能在抽风地火上浇油去了。
蔡妩见到郭嘉撤开,低了头,眸光略带丝黯淡。但很快想到什么一样又抬了头,恢复过来。
“轲比能不日就会来邺城。”郭嘉正巧垂眸,错过了蔡妩那一丝异样。待他抬头后,他就直接跟蔡妩说了这个。
蔡妩听后登时顾不上其他,她现在心情有些焦躁:“他来?来干什么?”
郭嘉挑挑眉:“可能是来送礼的。可能是来找主公要他兑现承诺的,也可能是来讨说法求安心的。”
“讨说法?讨什么说法?”蔡妩困惑不解。
“前段时间,主公不是把许攸派到乌丸去了吗?轲比能大概觉得往乌丸蹋顿部遣使,意味着大汉与乌丸蹋顿部结盟交好。那轲比能部鲜卑便失去了大汉北方唯一一个盟友的身份优势。他自然是要来问问清楚明公的。”
蔡妩不太相信,探了探身子:“他来,就只是这些?”
郭嘉脸色一黑,眯起眼睛,语气危险:“自然就该是这些。至于其他的,就看他敢不敢说,又是在何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