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大人昨天还挺愉悦地参加戏娴小侄女婚礼,去往人家府上闹腾了一遭,今天现世报就来了:讨曹檄文千余言,形式整饬壮美,气势恢弘磅礴。可惜写的内容却让曹操看了觉得分外扎眼,也难怪呢,陈琳这小老头儿拿着笔墨不当回事,信手一挥,把曹操他们家连带八辈祖宗统统给骂了一遍,甚至他手底下一堆属下也是跟着中枪,全部成了助纣为虐,是非不分的帮凶。曹操要是舒坦了才有鬼呢。
曹司空眼瞪着檄文,狠狠抽了几口气,昨天喝的那点小酒被这篇檄文一击,顺着汗毛孔就全发出来了。人也立时变得无比清醒,头不混,脑不晕了。咬牙切齿地抖着手把军报传给荀彧,冷着脸问:“诸公可有应对之策?”
荀彧莫名其妙地接过情报,带前后浏览完一遍后,脸色变得异常精彩,想来陈琳那句:“帅将吏士,亲临发掘,破棺裸尸,掠取金宝。”狠狠戳到了荀彧肺管子。他是掌内政的呀,对于这块没他再熟悉的了。这胡扯的杜撰!许都是有发丘摸金不假,但是哪个有“所过隳突,无骸不露”?荀彧袖起手,把书信往下一递,自己偏过头对曹操说:“荀彧以为,主公当与袁本初一战。”
荀彧话音一落,就听到一地抽泣之声。有几个文士模样的已经变了脸色,跟看傻子一样看着荀彧。
孔融更是睁着眼睛,捋胡子慢悠悠说道:“袁本初四世三公的人物,且眼下又是总领四州之地,若与他征战,文若先生当知胜算如何。故此,融以为还是以和为贵的好。”
荀彧蹙了蹙眉,扭头瞟了孔融一眼,带着极端的困惑:他很纳闷呀,都到了这个地步了,这孔文举是如何得出以和为贵的结论的?
“文举公此言差矣!公莫忘刘、项之前事。主公与袁本初之势,与之何其相似。以彧度之:袁本初貌外宽而内忌,任人而疑其心。主公明达不拘,唯才所宜,此度胜也。”
“袁本初迟重少决,失在后机,主公能断大事,应变无方,此谋胜也。”
“袁本初御军宽缓,法令不立,土卒虽众,其实难用。而主公法令既明,赏罚必行,士卒虽寡,皆争致死,此武胜也。”
“袁本初凭世资,从容饰智,以收名誉,故士之寡能好问者多归之,主公以至仁待人,推诚心不为虚美,行己谨俭,而与有功者无所吝惜,故天下忠正效实之士咸愿为用,此德胜也。”
“有此四胜而抚天子,辅以征伐,谁敢不从?”
“与战袁绍又何足惧哉?”
荀彧为人文和,鲜少有如此言辞犀利的时候,所以他说话,孔融就羞愧地微微低下了头。只是老爷子还是很固执地为自己争辩:“虽说如此,可算来,袁绍属下兵卒七十万,号称百万。我许都兵勇不过二十万,如何得胜?”
曹操闻言眼睛一眯,有些讽刺地瞟了眼孔融。而荀彧、荀攸等人更是蹙紧了眉毛:这老头儿今天真是太不识趣了!怎么老来这些丧气话!本来嘛,以弱对强,要与袁绍对阵就是一件对将士心里很考验的事,这人不跟着鼓励也就罢了,他还偏偏拖后腿,难怪他保不住北海呢,压根儿就不是那块做官打仗的料子!他今儿来还不如呆家里写写文章,骂骂人,琢磨琢磨经学呢。
在一屋子主战派人腹诽孔融,而妥协派暗自给孔融打眼色鼓劲的时候,一个懒洋洋带着宿醉的声音忽然响起:“如何得胜就不劳孔文举先生操心了!”
话音刚落,房门的帘子就被一只瘦销修长的手扒拉开,紧跟着就是吊儿郎当晃荡进来的郭嘉穿着依旧让陈群看了就嫌扎眼的一身便袍,笑嘻嘻地冲在座的人眨了眨眼。郭嘉还是平日里那副轻松惬意,诸事不烦的模样,其云淡风轻之色,让刚还是紧张地有些发木的气氛立刻为之一松。
曹操眼瞧着郭嘉也是稍稍松了口气:其实有这么一位经常会胡搅蛮缠却随时都信心满满,智珠在握的浪子下属,绝对是一种难得的福气。
郭嘉不冷不热地刺完孔融就笑模笑样地转向曹操说道:“嘉来迟矣,还望主公恕罪。”
曹操刚被陈琳没好脸色呢,紧接着又被孔融那个“二”人噎了一肚子火,这会儿一听郭嘉这话,立刻被勾起了烦心事,绷了脸,似真似假地怒哼一声说道:“郭大祭酒倒是悠闲的很?日上三竿方来府议,难道你不知列位同僚在这里心焦?”
郭嘉眨了眨眼,也不怕曹操的吓唬,而是转头指指窗外:“主公可知外头已经下雪?主公便是要罚,好歹也得等嘉找到个座位后在宣罚令不迟?”
曹操一噎,“啪”地一声轻拍上桌案:“列位刚才与袁绍事上事有分歧。奉孝若不良策,今日廷议,便站着听吧。”
郭嘉眼睛一闪,哭丧了脸转向一排的同僚:“当然是打了,这还有分歧吗?你们哪个傻子说要和的?”
孔融一下子就涨红了脸,手指发抖地指着郭嘉,老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而一向看到郭嘉这么讲话都忍不住冷哼的陈群,这次竟然破天荒冲郭嘉使了个“干得好”的眼色。其他一群人里或面色紧绷,憋笑不止,或脸色通红,满眼尴尬。
曹操脸上一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