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素的意志在抵抗百蝶的命令。
她身上伤口极多,每一处都在流血不止,而随着血液的流失,韩素就隐隐感觉到,禁锢自己灵魂自由的那些枷锁竟然开始变细变弱了!
韩素心中顿时了悟,百蝶对她的控制原来竟是与血液有关。
百蝶急于求成,罔顾韩素性命令她强行突破,韩素因此受伤失血,百蝶对她的控制便在同时被大大削弱了。如此一番因果,看似巧合,又似必然。
“韩素”停顿了一刻。
便是这细微的变化,百蝶也立时察觉。
她视线在韩素染血的外衫上一过,神色便是一凝。
“既是如此……”百蝶道,“你便留在此处。”她撮唇低啸,奇异的音调再次从她口中响起,七彩金蜈双翅一震,便舍下聂书寒与苏奚云,飞落到百蝶心口处,然后趴在那里痛饮起百蝶心头鲜血来。
百蝶的神情似痛苦似欢愉,脸色却因为失血而变得惨白惨白。
诡异的是,即便心口开了大洞,又被七彩金蜈饮血,她的行动也依旧与常人无异。除了之前她拔出匕首时心口溅出了鲜血外,她这伤口敞在那里,却也并不再多流一滴血液出来。
然后,百蝶睁大眼睛看向韩素。她的眼白极白,眼黑极黑,这般睁眼看过来,就显得眼神极为恐怖。她翘起来嘴角,忽一张口,口中无声地吐出了四个字:“杀了他们!”她抬手指向聂书寒与苏奚云,又再次张口重复:“杀了他们!”
没有声音,然而造成的效果却比有声音更为可怖。
韩素只觉得心脏被揪紧,然后一波波尖锐犹似刀扎火烧的疼痛争先恐后涌入她头脑深处,这痛到极致,有那么一刻,竟使得她脑海深处全成了空白一片。
她的感官又回来了,身体的控制权仿佛也回到了自己的掌控中。然而这一瞬间,全身骨骼仿佛全被拆掉了一般的痛楚、失血过多后堆积而来的晕眩、再加上头脑中一波又一波的尖锐疼痛,全数突如其来,堆积一同,挤压进了她身上的每一寸敏感神经中。
猝不及防。
这一个词恰到好处地形容了韩素此刻的状态。
的确是猝不及防。
韩素在脑中一片空白时,身体已经先于意志一步,挥剑疾刺。她身随剑动,脚下一踏步,磅礴剑势已是随着她这一动挥洒而出。
流水剑法之,悬河泻水!
这一剑,用尽了韩素全身的力量。
身后是已经追至,近在咫尺的活俑,身前是堪堪驱散金蜈幻雾的聂书寒和苏奚云。聂书寒脸色铁青,他的飞剑之前被他脱手掷出,到此时尚未能拾回,百蝶又欺他真元被压制,使令金蜈对他一再紧追不舍。此刻再见韩素以近乎同归于尽的打法挥剑而来,一时间,聂书寒心头怒意已经积累到了极致。
欺人太甚!
他并指做剑,剑指抬起,缓缓向着韩素疾刺而来的长剑迎去。
聂书寒动作极慢,韩素动作极快。
韩素一剑之势犹如大河倾倒,涛涛而下,聂书寒剑指缓行,却似山岳凝驻,端方稳重,自带一股天地浩然气。
这一股浩然之气如此强大,便似山之巍峨,天之广大。聂书寒一剑既出,四周空间都为之震动,就连那些奔踏而来的活俑都不由自主地脚步一缓。
长剑与剑指相遇,韩素的剑势亦被凝住。
韩素几乎无法动弹。
她的神魂仿佛才从渺茫的天外归来人间,落入实处。
这一瞬间,韩素全身冷汗淋漓,就连身上多处受伤所带来的痛楚都仿佛要比之前真实了不知多少倍。
这也是韩素首次切身体会到剑道高手的剑意,那种崇高巍峨,不可抗拒的压迫感几乎就要使她弃剑而逃。她全身颤抖,失血过多而造成的晕眩一波一波向她的意志发起冲击,然而剑在她手,她却又是无论如何也不肯放下的。
我不甘心!
曾经是谁,一句一句在心中镌刻着这一句话,四个字,四个字,千遍,万遍,无数遍,直到刻入了骨髓,刻入了灵魂!
我不甘心,这不是妄念,而是每一个不愿屈服于命运的人对于天道命运最直白的反抗!
既然如此,韩素又怎么可能放下?
她挺直了脊背,握剑的那只手不住颤抖。
然而她终究没有弃剑。
她精疲力竭,全身真气已被透支到极限,只差一点,她就要连站都无法再站稳了。
然而她终究也没有倒下。
她静默在原处,抵抗着来自于聂书寒剑意的莫大压力之余,眼神中却透着一股灼亮的狂热。
原来这就是仙人的剑术!
原来真正的剑意可以强大到如此地步!
那些难以计数的被压制住了脚步的活俑也同韩素一般静在原地,然后,就像是被什么重物挤压了的陶瓷一般,活俑的身体上开始出现裂纹。
咔嚓!咔嚓!
从第一声咔嚓声响起开始,无数的咔嚓声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