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一般的灯火之下,大河两岸几乎人人都可以看见,白衣男子脚踏飞剑越河而过,落在港口一边的那艘三层楼船上。
人群中忽又响起高声惊呼:“剑仙!”
聂书寒对凡人们的膜拜早就习以为常,他停在苏奚云身前三尺处,脚下飞剑划过优美弧度,归入他背后剑鞘之中。
四目相视,一个深沉隐忍,一个轻嘲暗讽。
“你今日多杀一人,日后天劫都会相报。”良久,聂书寒缓缓开口,语调低沉,带着一种充满了力量的方直,“奚云,不要再杀人了!”
他一言一行都充斥着强烈的力量感,令人不自觉便要遵守。然而苏奚云只是一笑:“你管得住我今日,却未见能管得住我明日,你便是管得住我明日,又能管住我一世不成?”
聂书寒沉默不语,只是淡淡注视着眼前人,显然,就像他不能动摇苏奚云一般,苏奚云也同样不能动摇他。
两人默默相对,又过片刻,苏奚云忽然轻抬素手,当空虚拂。
然后,她从虚无之中一点一点拉出了一座色如星空般深墨深墨的五角石台。
这石台不过巴掌大小,墨色的主体上透着无数奇异难辨的暗金色纹路,令人一眼瞧去便觉炫目夺神。
苏奚云烟目轻横:“哝,瞧瞧这个,像不像是传说中的仙缘台?”
聂书寒眸光微聚,八风不动的神情中亦显出了几分凝重。他仍未言语,可他这细微的神情变化看在苏奚云眼里,却已经是与给出了答案无异。
黑衣女子便又将这雪白的手掌往前递了递,轻笑:“聂郎,你想要吗?”
聂书寒却仿佛是被什么蛰了一般,倏然连退数步。
他终是苦笑道:“如果当真是仙缘台,说不得我还是要带回三清宫的。奚云你又何必……明知故问?”
苏奚云顿时掩唇,止不住地大笑起来。她笑得珠玉四散,花枝乱颤,笑到尽时忽然一扬玉臂。
她手中的墨色石台竟在这呼吸间被她突兀地脱手掷出!
聂书寒下意识便要伸手去拦,苏奚云却并手一指,她足下红绸立时有如灵蛇般弹起,在她法诀指引下一穿一裹,便向着聂书寒紧紧覆来。
这一下暴起发难,看似仓促,却是苏奚云的成名绝招,唤作红线结。举凡被缠上,便似遭遇了命中红线,纵使能被剪断,也必将伤神又伤魂。
聂书寒不敢怠慢,手上剑诀一指,背后灵剑出鞘。他手握灵剑,只做守剑势。
然而只是这一耽误,被苏奚云脱手掷出的仙缘台就已经越过聂书寒,划过运河上数不清的船只,在半空中拖着一道长弧,斜斜投入了河岸一边影影重重的密集民居当中!
苏奚云竟然脱手就将这一件曾被无数人争夺的宝物给扔了!
“聂郎……”她犹自笑得畅快,语声却低低柔柔,宛如情人密语,透着一股子柔肠百转的诱惑,“这下好啦,仙宝落入凡尘中,这般不知了去向,咱们谁也别想要啦!”
聂书寒剑势一转,雷霆一震,生生将苏奚云的红线结震开,他人已是腾空飞起,飞剑随即跟至,灵动地落到他脚下,托着他飞向仙缘台的坠落方向。
苏奚云红绸一卷,不依不饶地跟上,口中仍旧不肯放过:“聂郎,仙缘台如是被凡人捡了藏起来,你杀人还是不杀?”
聂书寒道:“世上事,未必只有杀人才能解决问题。”
苏奚云立时轻嗤:“便是不杀人,你若是要从凡人手中取东西,那也改变不了你倚强凌弱,强取豪夺的本质呢!”
聂书寒不语。
“呵……”苏奚云又笑了起来,“偏爱指责我堕入魔道,作恶多端,你们名门正派又好到哪里去?我将仙缘台扔了,若是被人捡到,那便是那人的缘分。他捡了我不要之物,东西自然就归了他,你再去要,那便是抢,是夺。你一面做出大义凛然状告诫我不可为恶,一面自己又打着正义的幌子做出种种强盗事。哦,我知道了,三清宫的老牛鼻子们定是这样教导你的,唔……天材地宝,有缘者得之,有能者居之嘛……”
她尾音袅袅,调儿上扬,听在聂书寒耳中,几乎就是肌肤一阵酥麻。
聂书寒微微皱眉,不好指责她强词夺理,更不好去说她乱用魔魅之术,最后也只得沉默以对。
两人的身影带着仙家灵物的绚丽光华最终落入一片灯火背后,到底是不见了影踪。
便如来时之倏然,去亦无影踪。
许久,一片寂静之中乍然响起长长吐息的声音。
如梦初醒的凡人们这才像是突然从不真实的震撼中挣脱了一般,纷纷议论起来。
笼罩在俞立身上的金色光罩不知何时已经消去,本来倒在他身后的季江缩着身子爬起来,一边终于将俞立扶起,一边小心地喊了一声:“佩晴?”
俞立脸色煞白,神情恍惚,半晌才突然“啊”了一声,惊叫道:“那宝贝、那宝贝竟被那妖……那女子得了去,裴太师、裴太师可如何了?”
季江顿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