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徐瑄并肩结伴走出桃源街那狭长的尽头时,脚步刚刚拐入另外一个巷子,忽然一道粗壮的闪电裂破虚空,天地顿时一片煞白。
“轰隆隆~~”
无边雷声滚滚而下,疾风呼啸,大雨滂沱,雷电交加。
“快到那边去避避。”徐瑄尖叫了一声,不由分说地拉起徐锋跑到附近一处屋檐下躲雨。
从苍穹落下的雨滴,如暴豆般狂打在小巷的青石地面上,溅起一朵朵的水花。抬眼看去,屋檐瓦间,雨水汇聚成流,细细缕缕,轻轻流下,如小小瀑布一般。
“好大一场雨呀!”徐瑄感慨,旋即笑魇生春,似怨似嗔地关切道,“瞧你,衣服都弄湿了。”
夜色深深,天地间风雨吹打,不知道哪里来的落叶,在风雨中狂飞乱窜。
徐锋怔了一下,将视线从萧瑟的落叶上收回,目光落到对面的少女身上,只见她一手抱着那摔断了弦的琵琶,另一只手则是缓缓伸出,雨水淋湿了她半身的衣衫,晶莹的水珠从她潮湿的秀发间轻轻滴落,顺着雪白的腮边缓缓滑下,看上去有几分迷人、几分婉约、几分凄美。
只是徐锋心中却有什么东西在熊熊燃烧,使他面无血色。
他看了徐瑄一眼,冷嗤道:“老姐你很缺钱?”
悬挂在少女脸上的笑容陡然一僵,伸出来准备帮徐锋整理衣衫的芊芊玉手也是半路缩回,不解地望着徐锋,呐呐道:“阿锋,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哼,到不三不四的地方鬼混,还欠了人家那么多钱,你丢不丢人?我徐家的脸都被你丢光了!”徐锋愤愤地责备道。
他实在想不通,虽然自己的家境并不算太富裕,但起码的生活还是能维持下去的,他更是万万没想到,姐姐竟然会不顾廉耻地跑到怡红院这种他从不涉足的地方卖唱,要知道,他连听到“桃源街”三个字都感到无比羞耻,小时候从来都是绕道而行的。
“不、不是你想的这样,我只是……”徐瑄慌忙摇头辩解,她知道弟弟误会了自己,可这段时间家里发生了那么多事,她一时半会儿也不知该从何说起,当下急得面红耳赤,连眼圈都红了起来。
不过徐锋觉得她这是欲盖弥彰,所以才会支支吾吾。
虽然在外人面前,他无论如何也要竭力维护、帮衬着姐姐,但那毕竟是在外人面前,打他发现徐瑄从怡红院里出来的那一刻起,就早已憋了一肚子火了。
“我不听你解释,要解释,自己回去给爹娘解释去!”
“呜呜呜……”徐瑄忽然掩面而泣,泪水和着雨水一同委屈地滚落。
徐锋不耐烦道:“哭哭哭,有什么好哭的,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自己做的事情,还拍爹娘知道么?”
“呜呜呜……”
徐瑄数度哽咽,半晌才抬起头来:“爹爹,爹爹他……”
“爹爹他怎么了?”看着哭成泪人儿的徐瑄,徐锋愣了一下,隐隐感到事情恐怕有些不那么简单,仔细一回想,不正是姐姐写信叫自己回来的么?
他鼻子眉毛愁成了一堆,焦急道:“你倒是快说呀,爹爹他怎么了?”
“一个月前……炸、炸炉了……”
“啊?!”
当“炸炉”两个字传进徐锋耳朵时,他脑海顿时“嗡”了一声,仿佛整个天都塌了。
对于打铁这个职业来讲,炸炉无疑是最令人谈虎色变的事,因为要冶炼熔铸各种铁制器皿,必须要将炉火加至高温,而在这个过程中,对空气、温度、时间的控制,都是要求格外严格、必须做到精准无误,除此之外,还有许许多多细节的地方需要加以注意。
正因如此,所以打铁这个职业并不是人人都能入门的,据徐锋所知,一名合格铁匠,至少需要经??年的培养才能勉强出师,前提是师傅必须倾囊相授,而弟子还得刻苦有加。
而徐锋的父亲徐岷,在这一行当整整侵淫了二十余年时间,说起来也算是技艺高超之人的,因此这么多年来,徐锋几乎都快将“炸炉”这两个危险的字眼忘到九霄云外了,可眼下听姐姐徐瑄这么一说,顿时整颗心都重重的沉了下去,因为炸炉而丧生的铁匠实在是太多了。
“姐,你快告诉我,爹爹他是不是……”
徐瑄点头,旋即又摇头,看得徐锋直着急。
“爹!”
他仰天长啸,状若疯魔,顾不得身后的徐瑄还在大声喊他,一头便扎进了倾盆而下的豪雨之中。
“阿锋……阿锋……”转瞬之间,徐瑄的声音已是微弱得听不见了。
天黑黑,风呼啸,雨深沉。
在那个电光霹雳、雷声隆隆的雨夜里,一道瘦弱的身影正疯狂地箭步疾奔。
父亲是什么?
父亲是一颗枝繁叶茂的大树,为儿女遮挡着夏日毒辣的阳光;父亲是一把撑开的雨伞,伞下护着嗷嗷待哺、牙牙学语的儿女;父亲是一座巍峨的高山,山上托举着全家人的幸福。他不一定身材高大,但一定胸怀宽广;他不一定言谈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