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真的,他对认张彝为父还是有些排斥的。但现实容不得自己不妥协。
沉吟半晌,终于还是决定屈服于现实,他双手推开轮椅想要下拜,却被对方伸手拦住。
张彝道:“你身体不便,礼节免了吧。”
李涛奇怪地看着他,轻笑道:“我发现你这个人真的很有意思。如果事情发生在别人身上,哪里有你这样的观察力。即便发现了异样,也是难以相信自己的孩子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你就不怕我不贤不孝,将你的家业败坏殆尽?”
“如果事情真的发生了,为什么不去相信?”张彝平淡道:“不是我小看于你,就凭现在的情况,你认为自己能翻得起多大的风浪?”
“也是!”李涛自嘲地笑道:“我之所以还迟疑,是因为一直有个事情想不明白。张仲瑀当初的平城的时候,为什么要害我?”
“老二不顾手足之情,的确该罚。但是他的所作所为,老夫却很赞同。事急从权,为了张家的基业,哪里还顾得了许多。”张彝叹了口气:“庙堂险恶,当下尤甚。一不小心便可能家破人亡。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到时候不要说是你,整个张家只怕也会万劫不复。至于事情的缘由,时机到了老夫自会告诉你。”
李涛伸了伸舌头,暗叹这父子两个都是狠人。以后有了这样的父亲和哥哥,只怕很难有好日子过。老二的性格如此,那么老大张始均的性格怎样?要是冷不防定给自己来上一下,还真不说不好有没有命承受。
张彝有些出神,看着窗外的落雪道:“老大出使南朝也快要回来了,清明祭祖,你可以好好认识一下家里的人。以免闹出什么笑话。我不知道你是怎样才会变成了经儿,也不知道你是何方神圣。但是既然进入张家,那就是天意。天命难违,所以老夫也不想难为你。但是有一条,无论你的前世如何辉煌,那只是你的前世,现在的你只能是经儿。”
如果一个熟悉的朋友被别人穿越了,然后告诉你他不是本人,你会不会去相信?反正李涛感觉自己很难有理由说服自己去相信这种荒诞的事情。
他却不知道,当下佛法盛行。轮回报应是说深得人心,其流布之广比前世穿越还要荒诞。甚至在张彝看来,这种轮回实在没有值得奇怪的地方。
当然这层因素李涛是不知道的。只能说整个事情是歪打正着。一件荒诞的事情发生在一个荒诞的社会。
李涛张彝已经没有追究的意思,不由问道:“你难道真的对我的前世不感兴趣?”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你的前世再辉煌,也不过如梦幻一般转瞬即过。老夫反而同情你,你这般附身经儿,前世必定已经死亡。时也?命也?运也?”
听到这里,李涛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从轮椅上扑倒在地:“不肖子张经,拜见父亲。”
张彝见到李涛如此,禁不住喜上眉梢:“好!好!好!这一个月的观察,我果然没有看错人。失一子而得一子,上天总算待我不薄。从此以后你便是我张彝的儿子。继承张家的荣耀。”
李涛知道从此以后世上再无李涛。
即便有李涛,那也不是自己。
从此以后,自己便是张经——清河张家的四少爷。
纵使想过千百遍的经过,也没有想到事情是以如此戏剧性地结束。
一个十岁的孩子,却拥有二十岁的灵魂,时间跨度长达一千五百年。
更稀奇的是,这一切偏偏还有人主动看出来。
张经拿起《历帝图》,轻声道:“叫你一声父亲,你一世便是父亲。虽然你不问,我却不能不说。我的前世,其实是个贫民。”
接下来它将自己怎样上学、怎样参军以及怎样荒诞地穿越的事情说了一遍。
至于穿越以后遇到的种种情况,以张仲瑀的办事风格,想必现在张彝已经知道,毋须他再多言。
听到张经来自一千五百年后,张彝惊奇道:“你一介贫民,居然有这般见识!想必生于尧舜之世,真是令人神往啊。”
“尧舜之世?也许吧。”张经苦笑道:“我们那个时代,寒门学子很少有不读书的。不过读书也不是死读书了,不会应用的话,少不得也会成为书呆子一个。一辈子只能落个卖猪肉的下场。”
“卖猪肉?屠夫么?”张彝皱了皱眉头,“那你们的时代,张家的命运如何?”
“爹是想听真话还是想听假话?”见到张彝念念不忘家族命运,张经不由暗叹道:“先祖创业维艰而子孙不能守,没落是必然的了。”
“当然是想听真话。”
“在我那个时代,这个时代的历史是模糊的。没有多少人对这个时代充满了解。至于张家,早已不复存在,即便知道此时有个张家的,也是为数不多。不过后世张姓子民倒是为数众多,达到了九万万人口。”张经思考了一下,想好怎样措辞后,方才缓缓回答道。
“很少有人知道此时有个张家?”张彝听到这里,难以置信道。
“不错,我们那个时代早已经没有家族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