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头一阵恻然,邓安国原本炽烈如火的杀机登时颓散大半,握着手枪的右手抖抖索索,举起来瞄准一个垂死者的脑袋,食指就要扣下扳机。
那家伙挣扎着挪动身手,双手撑地,想要支起上体,但刚刚起来一半,嘴里咳出一口鲜血,手臂一软,颓然歪倒下去。
邓安国心神一愣,食指情不自禁地松开扳机,竟尔垂下右手臂,枪口从那家伙头部移开。
几个月以前,邓安国曾独闯龙潭虎穴,所向披靡,杀人如探囊取物,如今却变得迟疑不决。
说到底,邓安国其实是个舞文弄墨的文艺青年,只是命运捉弄人,被卷入到保家卫国的残酷战争当中,过早的过上刀头舔血,鬼门关前打转的亡命生活,高危险的战斗任务使他时刻面对生死考验,生命时常遭受威胁,他不得不心狠手辣,以命搏命,尚未成熟的心灵经受同龄孩子不曾有过的摧残。纵然如斯,他是个有血有肉的人,并非无情无义的人面禽兽,总不免有悲天悯人之心,加上三年以前,他从战场返回陆院继续学业,风平浪静的日子过得太久,蓄积在心间的杀气和暴烈不免遭受磨损,是以他见到敌人奄奄一息,行将就木的惨状,立时恻隐之心大起,一时难以痛施辣手。
邓安国正自心神忐忑,忽地听得西首又传来急促而苍白无力的呛咳之声。
他又是惕然心惊,右手闪电般抬起,右脚后退,身体往右一扭,目光和枪口一齐转向声音的源头。
只见寻丈之外,又有一名苟延残喘的敌兵,颓然仰躺在那里。
那敌兵挣扎着坐起上身,背靠着树干,胸口起起伏伏,嘴鼻的喘息声有气无力,满脸痛苦表情,眼神木然无光,已是生命垂危。
在他近旁还有一个同伴,亦是仰面朝天地躺着,四肢搐动几下,脑袋陡然往右侧一歪,双脚猛地一蹬,两只手掌缓缓摊开,一命呜呼。
邓安国的手枪举起又垂下,在是否要以仁慈的子弹来为这些重伤者解除痛苦的问题上,举棋不定。
这时,背靠树干的那名敌兵嘴角微微搐动,隐然露出阴鸷笑意,右手反手伸到屁股下面,像是在摸什么东西。
邓安国眼明心亮,知道那厮肯定有暗算自己的图谋,当下不管那厮是否真有此举动,心肠狠起,右手迅疾抬起,枪口朝下一压。
铮的一声,撞针猛击子弹底火,那厮胸膛中弹,噗的一下飙出大蓬血浆,他闷哼一声,两腿向前猛力一蹬,脑袋往左侧一歪,上身擦着树干滑倒下去,寂然不动了。
邓安国心头一横,扭头转身,提着手枪,大踏步地走向东首的几名敌军伤兵。
敌人在生命濒临绝境的恶劣情况下,仍不忘寻机反抗,刁悍凶顽的势焰当真惊世骇俗,这在无形当中激起邓安国的怒愤和杀机,是以他断然决定杀无赦,让气焰嚣张的毒枭集团尝尝惹恼中国军人的惨痛后果。
有个伤兵见跟前有条瘦削黑影,正迅步走近前来。他狠命地扭动着身子,向右侧挪移几寸,伸长右臂,去摸旁边的AK-47冲锋枪,妄国殊死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