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部长扭过头来,笑盈盈地道:“还用问,当然是你们的王大队长。”
邓安国登时懵了,心想王大队长昨天早晨不是去军区政治部开会了吗?今天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龙山军分区大院里?难道他还要亲自送自己去1D军A师侦察大队报到不成?想起来自己的面子还真是够大,不就是借调自己去1D军A师侦察连介绍丛林侦察作战经验,传授侦察兵技战术吗?直接一纸调令不就妥当了,还用得着恁地小题大作,省军区副司令和军区情报部长亲自出马不说,连送自己前去1D军A师侦察连报到,都得劳烦王大队长,这算什么事。
就算自己是勇贯三军,履险如夷,战无不胜的魔鬼刺客,就算自己是将门虎子,背景深厚,就算自己是文武全力,国家栋梁,军队精英,只怕也不该有恁般老的资格,恁地大的面子,难道特权主义思想当真在人民解放军中蔓延成风了?
起先邓安国揣测两位重量级军事干部亲自出马,肯定是有绝密军事任务交由侦察一连或者他去单独完成,殊不料,两位首长却当着杨志新和指导员的面,声称要借调他去1D军各师侦察连去介绍经验,传授侦察兵技战术,首先要去的竟然是他的娘家A师侦察连。
一纸调令就办妥的事还要劳烦两位首长,这种反常的举措使邓安国深感疑惑,一路上他向两位首长探询了几次,他们均含糊其词,这更让他大惑不解。
邓安国正兀自揣度其中的玄机,忽地听得张副司令大声催促道:“快下车吧!王大队还在车内等你。”
邓安国方始回神,哦了一声,不便多问,左手拎起提包,右手抟动拉手,推开车门,跳下车去,刚要关门,赵部长突地叫住他,神情陡然变得异常凝重,眼神凄然地望着他,想要说什么。
邓安国右手抚着车门拉手,转头望向赵部长,见他欲言又止,神态十分复杂,登时心神一怔,纳罕地道:"赵部长,你还有什么要叮嘱的吗?"
赵部长愣了愣,怆然地叹了口气,朝邓安国摆了摆手,声音低沉地道:"我没什么要说的了,你走吧!"
邓安国心头一沉,无暇去揣测赵部长的神态缘何突然变得恁地怆痛,只是说了声:"那我走了。"
他说完,随手一推,嗵的一声,关上车门。
吉普车立即掉头,缓缓地开出军分区大院,随即加速疾驰而去。
只是邓安国没有发现,在吉普车驶出大门口之前,张副司令和赵部长一直扭头透过车后窗,对邓安国那瘦削而孤独的背影凝眸而视,在邓安国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的瞬间,赵部长不禁凄然泪下,怆痛立时见于颜色。
邓安国隐然领悟到赵部长的话里有种绝别的悲凉意味,他没有多想,右手拎着军用背包,大步流星地走向那辆引擎未停,浑身披满伪装网的军用吉普车。
拧开车门,邓安国一瞥眼间,见王大队长坐在后排座位上,正目光炯炯地望着他,神情显得有些焦愁。
往一旁挪了挪身子,王大队长收回目光,向卓立在车外微微怔愣的邓安国一招手,柔声道:“进来吧!”
王大队长出身书香门第之家,自幼深受儒家文化熏陶,虽说戎马倥偬数十载,但身上仍然残留着几分文人雅士的书卷气,故而除了训练场、战场、大会小会等特殊和重要场合下,他绝少正颜厉色,粗声大气。大部分时间里,他都和颜悦色,谈笑风生。他显然是个很会分清工作和生活界线的军人,无论是邓安国还是其他的指战员,都非常敬畏他。